这是两败俱伤,最后的冲杀。
“咣当”
就在长刀落在头上时,一个兵士冲过来帮他架开了,将他护在身后扭头大吼,“太子,跑!”
萧成昇眉头凛冽,“你是……”
“太子!太子我们来了!”
人群中厮杀的几个贴身侍卫此时已经杀出了重围,冲过来将两人乱刀砍死。
萧成昇肩头痛的已经有些眩晕了,眼前阵阵发黑,看着侍卫杀了那两个叛徒,之后却又被涌上来的敌人冲散,根本不得近身护着他。
“咕咚”
鲜血不停的流,他真的有些撑不住了,两眼一黑几乎晕死过去。
仅剩的意识,是那个刚刚救了他的兵士在耳边大叫:
“太子!太子!你不要死啊,你是我王富贵的救命恩人,我不会让你死了……我、我带你走,就算死我也要把你带出去!”
再醒来时,他藏身在一个破败冰冷的山洞中,洞里燃着一堆篝火,不过快要熄灭了。
那个叫王富贵的兵士浑身是血,倒在他的腿边气息奄奄。
“你……”
萧成昇竭力挪动了一下身子,虚弱的叫了他一声,“你怎样?”
应该不怎样。
他身上伤口遍布,几乎成了一个血人,萧成昇难以想象他是用什么样的意志力将自己从战场上背回来!
王富贵听到他的声音,似乎恢复了些意识,略略动了动,“太、太子……”
“你别动!”
萧成昇连忙按住他,拼着身上仅有的一丝力气,从衣襟上撕扯下一块布条,用还能动的一只手试图帮他裹胳膊上那露骨的伤口。
“太、太子……”王富贵极度虚弱,颤抖的声音几乎有些听不清:
“我、我快要死了,不过能救、救太子性命,我王富贵这、这辈子值了……”
“王富贵……”萧成昇咀嚼着这个名字,忽然眉头微凛,“你是那个喂马的马夫?”
“噗……”
王富贵喉咙中涌出一股鲜血,艰难的抬头看着他,鲜红的唇角勾了起来:
“太子竟然……记得小人。小人的命是太子给的,今日、今日能救太子报答恩情,我王、王富贵也不枉此生……”
“你别说话,我先帮你止血。”萧成昇眸中布满了血丝,冰冷的声音也在颤抖。
这个不起眼的马夫负责照管他的战马,其中一匹是他最喜欢的,浑身毛色透亮银白,唤作银雪,萧成昇对它爱不释手。
当日银雪吃了草料却中毒死了,查问之下,才发现这个叫王富贵的马夫割草时,草里面混了有毒的植物。
喂死了太子最心爱的战马,王富贵当被军法处置,一刀砍了脑袋的。
当兵士将他五花大绑扔在萧成昇脚下认了罪,就要拖出去砍了时,萧成昇看着这个与自己同龄的年轻人,竟惊讶的发现他与自己样貌有几分相似。
萧成昇来了兴趣,便随口多问了几句什么,王富贵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求饶。
说自己上有瞎眼的老娘,求他饶命,他还想活着回去给老母亲养老宋总。
萧成昇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便轻描淡写道:
“不过是一匹马而已,死了救死了,有什么要紧的!你不必害怕成这样,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你若以后能竭力杀敌,这条命便留与你为国效力也罢。
好好活着吧,待山河平定,本宫也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回去奉养老娘。”
王富贵这才留了一条性命,虽不让他喂马了,可弄死了东宫太子心爱的战马,他还能活着,去做了埋锅造饭的伙夫,也是老天垂怜。
他从此记下了太子的大恩,尤其是那句“回去奉养老娘”,让王富贵心里感动万分。
这次大战,王富贵虽在厮杀,可眼睛一直盯着太子。
他注意到有两个人故意将保护太子的十数个贴身侍卫挡开,让他们限于敌人厮杀无暇分 身。
随后就有两个家伙悄然的跟在了太子的身后,眼神带着浓浓的杀意,准备随时动手。
王富贵不顾一切的杀开敌人,向太子身边冲了过去,却还是晚了一步,他已经被偷袭了。
太子重伤昏厥,他也只能将其背在身上,拼了命的带着他跑。
一路躲开了无数敌人,王富贵杀的浑身是血,硬是凭借着报恩的信念将太子背了出来。
可他自己已经快伤重不治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光是流血,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魂魄要从躯体中飞出去。
弥留之际,萧成昇紧紧的握着他的手,深邃冷冽的眸中掉下泪来。
王富贵似乎进入了幻境,断断续续的跟他说起自己的家乡,还有家里瞎眼的老娘,讲述他们的生活如何过的不易……
最后一句话,王富贵反手握住太子的手,双眸中含着一抹不甘,虚弱的说:
“太子、太子若是、若是日后回朝,只要记得、记得小人的名字就够、够了……
听说战死的兵士会有朝廷的抚恤……银子,求太子派人交、交于我娘,告诉她儿子……不孝,不能给他养老送……”
话还没说完,王富贵就断了气息。
萧成昇震撼无比,深如无底洞般的眸子凝视着那张毫无血色的面孔,心头卷起一阵阵狂风巨浪。
他临死前都在说想活着回去见娘,要给娘养老送钟的,可却能舍下心头唯一的牵挂,用自己的命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王富贵虽是个平凡的农家小子,这一刻的大义不知比他那几个亲生皇弟强了几万倍!
“王富贵!”
萧成昇双眸怒睁,冷峻的脸上涌上一抹极寒的杀意,紧紧握着他的手发出一声嘶吼。
……
“相公!”
听到屋子里的充满痛苦的叫喊声,苏云锦吓了一跳,丢下手里的东西跑了过来,一头扑在床上。
王富贵陡然睁开眼睛,那双深邃的眸子仿佛无底洞般,让人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寒冷。
他胸脯不停的起伏着,额头上的汗珠子劈里啪啦的往下滚落,脸色苍白的吓人,整个人都处于紧绷的状态,狰狞可怖。
苏云锦吓了一跳,赶紧抱住了他的头,竭力的按着他不停颤抖的肩膀,尽量放缓了声音哄着:
“相公,相公你清醒一点儿!是我,云锦……做噩梦了吗?别怕别怕,有我呢!”
软柔的声线将萧成昇从梦境中拉回现实,他蓦地睁开了眼睛,那张满是焦急和担忧的俊俏的小脸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