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奇患上抑郁症,被鲁大胜发配到三道沟去修水库。在修水库的现场,开踩石头,打眼放炮,他一样都不会。
水库工程指挥部的领导们,看见何奇一天吊儿郎当的什么也不会干,还顶替一名丹顶鹤屯的民工名额,就想把他退回去。
为了不让何奇回来闹事,鲁大胜没有办法,只好找高书记。高书记觉得自己的官小,没有修水库的领导官大,他去找姐夫杨大天。
果然,杨大天好使,他命令道:“何奇不遵守劳动纪律,就把他送进劳改队去,也不能把他退回来!他就是大爷……你们也得养着……”
修水库领导一听,被吓得再也不敢说退回的事了。
实际上,修水库的领导,一点也没有说错。何奇来到水库工地,他一天正经活也没干,整天的磨磨怔怔,不是写举报信,就是粘贴大字报。
他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说话颠三倒四的,出工不出力的在这里混,时间一长了,也就没有人理会他了。
一天,何奇的一封匿名信,几经周折后,落到了县革委会主任杨大天的手里。
杨大天打开一看,是揭发他小舅子高满堂生活作风问题的信。他认为,做为公社“一把手”,玩弄几个女人应该是正常的事。有些女人为了男人的权力,主动投其所好的人,大有人在。
可是,杨大天眨眼又一想,这个事情说大不大,说小还不小。如果被人捅出去,弄出个强奸女知青的罪行,那可就全完了!
所以,他为了保住小舅子高满堂的名声;为了保住在丹顶鹤公社当书记的宝座。当天晚上,杨大天就让小舅子高满堂到他家来一趟。让他当机立断的反咬一口,说成何奇是诬告,陷害革命干部,把他定性为走资派的代言人。
在县委大院里,批斗最大的走资派范英雄大会上,杨大天就放风的说过:“何奇诬告某公社的主要领导,后台一定是,原当权派范英雄和他弟弟们的蛊惑,何奇就是他们的爪牙……”
弄得范英雄和弟弟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来一个爪牙来,只好低头认罪。
杨大天还肯定的说:“高满堂任丹顶鹤公社书记以来,以阶级斗争为纲,取得了阶段性胜利,形势一派大好。丹顶鹤屯宝藏多,自然问题也就多,阶级斗争尤为严重。一些被打倒的阶级敌人,四类分子和形形色色走资派,贼心不死,想要死灰复燃。
特别是范氏家族和一小撮敌人,他们鼓动象何奇这样的青年,和不明真相的人,上窜下跳的侮辱革命干部,要为原县长范英雄翻案……”
靠造反起家的杨大天,他原名叫杨春林,五十多岁了,有着丰富的社会经验,原是拖拉机修配厂的工会干部。
自从,当上了县革委会主任后,他就一手遮天,人们都叫他扬“大天”。
他把县里搞得轰轰烈烈,一时间,老百姓习惯的叫他“大天”。他也没客气,更干脆,直接就把自己的名字改为了杨大天。
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
过去,县政府大院,是范氏家族的天下。
如今,改换门庭了,杨氏家族鸡犬升天。杨大天把县里的要害部门都安插自己的亲信,县政府变成了杨氏家族的天下。
高满堂是他的小舅子,刚从部队复原,还没有按排工作,正好被他按排到丹顶鹤公社当副书记,不长时间就转正了。
高满堂当上了丹顶鹤公社的书记,不负众望,很快就把原公社的一把手范英国打倒了。
随后,丹顶鹤屯的大队长范英兵也下台了。
杨大天让高书记任命鲁大胜为丹顶鹤大队副书记,兼基干民兵连,连长。
鲁大胜能有今天的成就,还得感谢他疯疯癫癫的老婆。
一次,他带着老婆来县医院看病,看见门口围着一帮人,走近才知道,大家是在观看墙上的大字报呢。
这时,人群中有位精神病人,她忽然的惊呼一声:“我……我冤枉啊……”
这一嗓子不要紧,却把鲁大胜的老婆吓得精神病发作了。只见她面无血色,两眼发直,没有目标的跑到墙角根处,一下把大字报扯掉了一大片,扔在了地上。
造反派们发现后,当场就把他的老婆抓起来,游斗了一番。然后又把他老婆关进一个小屋里,进行反省。
造反派们逼着鲁大胜,让他把扯坏的大字报,重新再粘贴在墙上。
鲁大胜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扯碎的大字报重新粘贴好。
说来也巧,正赶上杨大天前来视察工作。便来到了大字报跟前,正在观看大字报。
突然,他看见累得满头大汗的鲁大胜,正在吃力的粘贴大字报,便颇受感动的问道:“革命同志……好样的,敢于同医院里的走资派作斗争!精神可嘉,值得称赞,你是那个部门的啊?”
鲁大胜回头一看,说话的人,穿着四个兜的军装,虽然没有领章帽徽,也象个大官。他吃的是红光满面,光彩照人。长着四方大脸,梳着大背头,皮鞋擦的是铮明瓦亮,身边还跟着两名背着枪的民兵,派头十足。
鲁大胜看见此人不凡,赶紧解释说:“我……我是来,给老婆看病的。”
“革命思想觉悟这么高尚,你是那里人呢?”
“我是丹顶鹤大队的通信员,叫鲁大胜。”
“丹顶鹤屯子我知道,现在出石油了,是兵家必争之地呀!”
鲁大胜,一时也不知道怎样称呼他,便说:“这位领导,你对我们丹顶鹤屯挺熟悉呀?”
“何止是熟悉,咱们县里最大的走资派范英雄,就是你们丹顶鹤屯的人。他的两个弟弟,一个在公社当主任、一个在丹顶鹤屯大队当队长。现在,我们已经调查出,他们哥仨,过去都当过叛徒,有着严重的历史问题……”
“范家哥兄弟,一共是哥四个……还有一个老疙瘩,他叫范英中。”
“对,还有个老疙瘩……老疙瘩叫范英中。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和大地主的儿子那文化,在学校把老师打死了,人家正要追究他们刑事责任呢!”
一席话,让鲁大胜佩服的五体投地。他认为这个人太精明了,知道的事真多,又是这么的详细。他刚要问:“你……你在那里做官呀?”
一个卫兵急着跑过来介绍说:“你他妈的,乡巴佬啊!连县里的革命委员会的“一把手”,杨大天你都不认识?”
“啊……杨大天!”
鲁大胜惊诧的喊了一声。让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人物,就是如雷贯耳,赫赫有名的杨大天呀?他脱口而出的说道:“我有眼不识泰山啊……请多多原谅啊?”
自从,鲁大胜认识了杨大天,鲁家的祖坟就开始冒青气了。
鲁大胜回到家里,按照杨大天指示,先发动群众,便来到了陈东东的家。正好,二柱子、疤了眼、嘴老歪还有“魏大白话”在玩纸牌呢。鲁大胜把杨大天说的话,跟他们说了一遍……
大家听罢,都非常震惊。他们几个人,都跟大队长范英兵有过节和矛盾。一致认为,这些年来,大队长范英兵仗着哥哥范英雄是县长,横行村里,欺压百姓。
嘴老歪和二柱子,不说自己不好好在生产队里干活,却说大队长范英兵和他们过不去,让生产队苛扣他们两的工分。魏大白话也跟说:“是呀……他给别人都是十分,给咱们却是八分……”
大家观点一致,同仇敌忾的说:“机会来了,咱们一定要打倒范英国、范英兵,跟他算总账!”
鲁大胜首先成立了,民兵革命造反派前卫队,展开对范氏家族的围攻。首先配合县里的民兵抄了范英雄的家,接着又把范英国、范英兵抓起来,送进了牛棚。
这一革命行动,受到了杨大天的高度赞扬和大力支持。
从此,鲁大胜平步青云的当上了丹顶鹤大队副书记,兼基干民兵连长。
鲁大胜当上了大队的一把手,感觉到自己的文化不够用,水平太低了,运做起来有点吃力。曾多次埋怨妈妈,在小的时候没拿钱让他去念书。
好歹,他当了几年大队的通讯员,天赋的懂得点官场上的黑暗和人与人的斗争经验。
他决心,要向杨大天学习,学习他,就是把人家整的死去活来,人家还得说他好!其精髓,就是拉起一帮自己的人,打倒一帮对立面的人。
鲁大胜今年四十多岁,到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年龄了。他有两次婚姻,都不幸福,到现在也没有留下一男半女。
他的大媳妇比他大三岁,是他妈妈托人在山东老家买来的。价格很便宜,是用东北的一麻袋土豆换来的。
用鲁大胜的话说:“便宜没好货,全身都是病。”
媳妇长得模样倒是挺好看的,就是体弱多病。她来到鲁家生下一个胖小子,让鲁大胜和妈妈高兴了好几天。可是,孩子的妈妈因流血过多几天后就死了。孩子没有奶吃,没有活到满月就夭折了。
几年后,鲁大胜的妈妈又托人,在山东老家又找来了一个媳妇,比鲁大胜小两岁。这个媳妇虽然长得没有什么模样,不黑不白的皮肤。但是身体好,她胖胖的。
二媳妇娶到了家,不长时间就怀孕了。妈妈想这次得吸取上次教训,要好好的照料。
算命先生说:“从媳妇面相上看,这个孩子应该是女孩,她的来到,你们鲁家会时来运转。不过,恐怕你家媳妇要凶多吉少,生女孩不养身子啊!”
果然,不长时间,她老婆生下个女孩。可是,严重的营养不良,不长时间也死了。
他老婆,受不了这个无情的打击,不幸患上了精神病,整天疯疯癫癫的。
鲁大胜实在没有办法了,带着老婆走上了有病乱投医之路……
真是老天有眼啊,让我遇到了贵人,县革委会主任杨大天!
此时,鲁大胜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享受着今天的辉煌,回忆着一路走过来的艰辛……
突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电话是公社副主任胡芃打来的,通知:明天上午在丹顶鹤屯大队,召开阶级斗争现场会,高书记亲自带队来参加……
鲁大胜听罢,一刻也不敢怠慢,他赶紧跑到广播室抓起话筒:“外……外外,外……外外。大家注意啦!乡亲们、社员同志们、全体民兵都注意啦!
下面广播一个重要通知: 明天上午,公社高书记亲自来咱们大队,召开阶级斗争现场会,希望广大社员同志们积极参加!
阶级斗争要天天讲,年年讲……”
此时,大雪覆盖着的丹顶鹤屯子,银装素裹。炊烟袅袅升起,在西阳的照耀下,晚霞染红了云烟。
有道是:太阳落在西山下,黄昏雪树映晚霞。
只听见,鲁大胜宏亮的声音响彻在,丹顶鹤屯子的天空……
(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