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怜,不知道这个能活多久。”男人刻意压低声音,瞄了眼前面。
旁边的人叹了口气,一脸惋惜:“恐怕也是活不过三日!”
前方,洛王府。
门前凄凉惨淡,一架花轿摆放在正中间,大门紧闭,无人迎接。
街道两旁站满了围观的百姓,眼光不时落在花轿上,偷偷议论这一任洛王妃能活几天。
一身大红嫁衣的黎少初端坐在花轿上,拳头紧握,腰身挺得笔直。
“小姐,我们怎么办?”丫鬟映柳急得红了眼,“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夫人泉下有知,不会怪你的。”
黎少初一把扯下头上的红盖头,透过轿帘的缝隙瞪着王府大门。
抬花轿的轿夫在放下花轿后,脚底抹油一般逃离,生怕被那阴晴难定的疯批王爷迁怒。
离得近的百姓也有人劝道:“姑娘,王爷不给开门,也算是留你一命,你还是回去吧。”
是啊,依着黎少初的性子,面对如此冷待,她早已二话不说掉头离开。
更或者说,如果她能自己选,她绝对不会嫁给他。
可这是皇上赐婚,她忤逆不得,也不能忤逆。
她那饱受凄苦含恨而终的母亲,尸首还在她抛妻弃子的父亲手里。
就连才刚满六岁的弟弟,也被他扣押在丞相府中,交给了他明媒正娶的丞相夫人!
犹记得当日母亲病重,她去城中请大夫,回来却发现母亲已经没了生气,弟弟也不知所踪。
而屋子里坐着的,正是许久未曾谋面的父亲。
那是她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慈爱这个表情,为的就是让她代替小她一岁的妹妹出嫁。
所嫁之人便是京城中人人爱戴,又人人害怕的洛王爷——程时桉。
映柳久久未听到回应,小心翼翼唤道:“小姐?”
下一刻,轿帘被纤细的手指挑开,黎少初弯腰走出花轿。
周围百姓纷纷噤声。
他们皆知花轿上是丞相刚寻回的遗失在外的长女,却不知竟是这般模样。
少女不过十五岁的年纪,黛眉轻染,朱唇微点,两颊胭脂淡淡扫开,白里透红的肤色,更多了一层妩媚的嫣红。
凤冠霞帔,嫁衣似火,只一瞬,红盖头再次落在头上,而那画面却刻进众人心底,无不难忘。
盖头下,黎少初眼里闪过一丝决绝,“这门我非进不可。”
不开门是吗,那她就让这儿没有门!
黎少初微微偏头,目光透过盖头落在映柳身上:“映柳,我让你带的东西带了吗?”
“带了。”说着,映柳从花轿侧方抱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罐子,晃动时还会“咚隆”响。
“那就好。”黎少初活动了一下手腕道:“给我吧。”
“啊?”映柳的脸上瞬间变得十分精彩:“小姐,当真要倒吗?”
隔着罐子,油味扑鼻而来,映柳紧紧抱着罐子不撒手。
要是真将这倒在门上,万一惹恼了洛王爷,那她和小姐就真的死定了。
映柳胆子小,怯生生地望着黎少初,希望她能改变主意。
黎少初感受到她的害怕,并没有责怪。
“当真。”她伸手去接映柳怀里的罐子,还不忘安抚映柳:
“你愿意跟我来这里我已经很感激了,你先走吧,以后不必跟着我了。”
她虽是救过映柳的命,可这么多年映柳对她们三人不离不弃,早就还清了。
现在她的未来一片迷茫,甚至生死未卜,让她走是黎少初能给她的最好的出路。
映柳明白黎少初的用意,不待黎少初接近,连忙后退。
“小姐,映柳不怕死,你不要赶映柳走。”
映柳带着哭腔的声音让黎少初鼻子发酸。
她垂眸瞧着脚尖的路,继续嘱托着:“乖,我们埋酒的树下,我埋了许多珠宝,你带着这些珠宝好好生活。”
这些珠宝,都是丞相为了笼络她给的。
说来也可笑,他明知道她此行不一定活得下来,却给了她那么多珠宝。
不过倒是让她可以安置映柳。
“可以的话……”顿了顿,黎少初继续道:“找个好人家,偶尔代我看一下少轩。”
她这番话,明显是在交代后事。
映柳眼泪汪汪地摇头,“奴婢哪儿也不去。”
语落,她仓惶地朝洛王府跑去。
洛王府的门很高,门前有两只石狮子,越靠近映柳越觉得腿软。
最后,她在门前一丈处停下,将罐子里的油泼了个一干二净。
等她跑回黎少初身边时,腿一个劲抖。
黎少初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这丫头是赶不走了,那她尽量带她一起活下去吧。
黎少初向前走了几步,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一根火折子。
原本是为了进入王府后,如果遇到危险,就放火逃跑,没想到竟用在了这里。
她嘲讽一笑,随后扬手,火折子顺势抛出,稳稳砸在府门上。
原本就沾了油的大门,触碰到火苗那一刻,火势渐长,顷刻间燃成熊熊烈火,吞噬着紧闭的大门。
“嘭——”
火焰爆裂开来,门被人从里面击得粉碎。
一片火光中,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缓缓浮现。
“快跑,这姑娘自寻死路,洛王爷发怒了!”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人群四散开来,百姓四处逃窜。
黎少初仰起头,透过盖头低看向来者。
男人暗红色的衣袍绣着金丝线,负手而立,缓缓踱步走了过来。
黎少初感受到他浑身散发出的杀意,心底的寒气不由得涌上来了一分。
微微皱了下眉,打量这个整个临越国的战神。
只见他的年纪不过十八,五官俊美如雕刻,棱角分明。
近了看,他的眸底是一汪碧湖,深邃幽深。让人一见便移不开眼。
也难怪前八个女人,明知会死还是义无反顾地爬上了他的床。
须臾,摒弃心中一切想法,黎少初定定看着程时桉一步一步的走近。
程时桉带着满身煞气走了过来,场面十分混乱。
嘈杂的人群中,程时桉的目光始终落在黎少初身上。
女子不卑不亢地站在那里,盖着盖头,看不见她的面貌。
但是从他出来那一刻,便清楚的感受到来自她的视线。
那视线很是赤裸,仿佛一眼便将他看的透彻。
与站在她身边手足无措的小丫鬟相比,她显得太过淡定,周身的气息强盛到难以忽视。
心神有一瞬间的恍惚,程时桉看着黎少初,眼神茫然了片刻。
待到靠近,程时桉的眼神再次被冰冷覆盖。
他动作迅猛地出手,一下扼住黎少初的脖颈。
她的脖颈又白又细,只要他轻轻一用力,就能将她抹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