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巴延部的营地近在眼前,圣血帛书的出现也足以让他们对商队心怀敬意。然而,温济和侯管事并未打算深入巴延部,而是选择让队伍沿着原定的商道继续前行,寻找预先划定的部族。
侯管事对于刚才巴延部咄咄逼人的态度仍然心有余悸。在撤回原定的商道时,他几乎派出了七成的护卫在商队附近进行警戒,,唯恐巴延斯骨恼羞成怒,趁商队撤退的时候来一记回马枪。
好在最后还是有惊无险的回到了既定路线,虽然商队并没有完全走出巴延部的地盘,不过依照巡逻的护卫们反复来报,并没有发现有巴延部的尾巴跟着商队屁股后面。
一直紧绷着心弦的众人终于将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只有温济仍然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虽然他已经暴露了自己作为四源商号少东家的身份,但他仍然混在队伍中,像个普通的管事,商队里领导说话的仍然是侯管事。
尽管受伤的那个同伴看上去满身是血,但实际上他的伤势并不严重,只是些唬人的皮外伤而已。陈焕看见有人随意撕了几块所谓的“干净”布条准备替他包扎伤口,忍不住提醒他们最好先将布条用水煮沸消毒,以防止沾染细菌或者其他什么微生物导致伤口感染发炎,到时候更加麻烦。只是当众人询问他“细菌”是什么,“微生物”又是什么时,结果陈焕自己掏空了肚子里的生物知识也没法让众人理解,毕竟陈焕嘴里那些看不见又真实存在的小虫子实在是过于匪夷所思。最后无奈的他只能大手一挥,主动承担起照顾伤员这项“重任”!
温济也抽空过来看了一下伤员,见陈焕一个人在将撕碎的布条一遍遍过水,随口也问了一句,陈焕又是一通解释,令他意外的是,温济居然听得津津有味,还能提出问题来:“你是说,这些布条上面有活物,而且还有很多?只是咱们肉眼凡胎看不见摸不着?是这个意思么?”
“对啊,各种微生物细菌病毒全都有,不只是布上,我们平时喝的水里,呼吸的空气里,全都是,只不过一般情况咱自己就把他们屏蔽在身体外面了,但是如果要是要喝这些水,或者说像现在要拿去处理伤口,还是先煮沸消毒再用才好。”
“水里也有?那煮沸之后呢?”陈焕的每一句话是温济从没听说过的新奇东西,听着听着就捡了几块煮过的布在手里仔细打量。
“煮完就死了啊,高温杀菌,把它们全弄死了”陈焕难得见有人能听懂一点,也乐于给他解释。
“弄…弄死了?就死在这布上?”温济一听,吓得手里的布都没抓紧,一不小心就掉在了草地上。
“死就死了呗,你扔我布干嘛,害我还要再煮一遍。”陈焕捡起温济不小心掉在地上的布,接着说:“就你这样往地上一扔,这上面又沾染了数不清的细菌。”
温济听得似懂非懂,看了眼陈焕手里的布,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仿佛上面躺了无数的尸体。
“难怪佛语有言‘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原来是这个意思…”
陈焕听了温济的理解也有点懵,自己说的不都是些常识问题么?跟佛能搭上什么关系,不过再仔细想一想,好像温济这么理解也不能说错。
陈焕把布煮好,又让人帮忙采了点车前草回来捻出汁水,这东西随处可见,止血消炎效果也还不错,陈焕虽然不通医理,这些常识还是比寻常人要强上不少。
温济站在一边回味佛语,等他回过神来,陈焕已经替伤员把伤口的泥沙洗干净,开始上手包扎了,虽然不怎么美观,不过也算是舒适透气。
“陈兄弟在盐铁司待过?”商队此时除了温济其他人要么准备吃食,要么在支起简易帐篷,都在各自忙活扎营,所以他干脆也没走,继续跟陈焕闲聊,他还记得陈焕之前说过的“盐计划”,虽然实施是没什么戏了,不过在一个商人看来,那确实是一个不错的赚钱方案。
“盐铁司?”陈焕马上反应过来,肯定是之前粗盐精制的事情,不过他马上摇了摇头说:“没有,我也是以前听人聊起过,留了点心眼,所以知道怎样产细盐。不过让我替乌勒戎人做这个,还是算了吧。”
温济一听就知道陈焕在说谎,盐铁官营这是历朝历代都钉死在律法里的东西,如果说没进过盐铁司,里边的人谁敢把详细说与外人听。不过陈焕既然不愿意说,温济也懒得点破,毕竟谁还没有个藏拙的时候,他自己不是也假装一个寻常管事跟着商队跑么?
“对了,少东家,你那个什么帛书能借我看一眼么?”陈焕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圣血帛书十分珍贵,温济不一定愿意相借,不过陈焕还是没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能让嚣张跋扈的巴延部屁都不放就溜了。正好温济现在也闲着没事,此时不借很难再有机会开口了。
温济对于陈焕印象还不错,进草原第一天就能想出“盐计划”这种还不错的商路,又能说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有意思的言论,还略懂草药和医务,所以他也没有拒绝陈焕,从怀里掏出那张兽皮递给陈焕。
陈焕接过来第一时间就开始怀疑,阿苏德不是说这东西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么?怎么触感这么柔软,搓折揉捏都是轻而易举,比寻常的兽皮还要舒服。
“这真是真东西?”陈焕好奇的问温济。
温济也没有藏着掖着,点了点头说:“应该是真的,巴延斯骨肯定不会看错。”说话间就看见陈焕正在准备伸手摸刀子,温济赶忙说道:“除了火烧都试过了,刀劈上去连条白印都留不下。”
陈焕听罢这才收回摸刀的手,喃喃的说:“要是用这东西制成甲胄…东家从哪里弄来的这个?”
结果换温济有点不好意思了:“家里买卖太大,已经不知道哪来的了。当时只当是个稀罕皮子收回来的,后来才知道它是圣血帛书…”
温济说不知道还真是实话实说,东西是他过来燕山府分号在库房里乱翻出来的,后来托人打听之后才知道个中珍贵,也正是如此他这次才肆无忌惮的跟着商队深入草原。
陈焕将帛书叠好还给温济,只能在心里感叹人和人不同命,千金难买的东西人家只当做个稀罕的玩物。
就在商队众人聊天吃饭的档口,一队快马蒙面的乌勒戎人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开到了他们扎营的附近,轻车熟路的在商队探哨的范围外曲折迂回,巧妙地避免了被商队发现,十分有耐心地等待夜幕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