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寨灯火通明,只见祝融带兵将帝喾一行人团团围住,祝融提着长戟走向前去:“帝喾将军不远千里来到我们九黎,不知有何贵干。”
帝喾抱拳说:“几次巫王都出手相助王姬,天帝为表达谢意特命我带了重礼前来,只是,如今这是为何?”
祝融手一挥:“我总同你说过,祝融不会去为任何人做任何事,救王姬是我心甘情愿,何来帮助一说,我心悦于她,又怎会看我所爱之人陷入危险。就算道谢,也该是王姬谢我,何须你来道谢?”
帝喾生硬地笑了一下:“巫王果然爽快。礼物今日我就放下了,来日若有需帮忙之日,我也定会倾囊相助。”
祝融笑了一声:“帝喾将军好容易才来我们九黎一趟,怎能不去我寨中喝一杯薄酒?说出去还说我们九黎不懂待客之礼,请!“
众人围上亮出武器,帝喾看了看周围,示意手下放下武器,随着他们一起入寨。
在龟首山的一个山洞里,一个黑影闪过,他对着山洞壁敲了两下,门开了。里面出来一个婢女迎接,引着黑衣人入内。
他来到一个石床旁,对着坐在石床上的人说:“帝喾已经来到九黎,被祝融软禁在了寨中。”
“你现在即刻去放出消息,说九黎族的祝融将天族的帝喾拿下,引姑获来九黎。”
“是!” 黑暗中,石床上坐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她就是大世子伯服的手下,萧娘子,本为官宦人家的小姐,后举家迁徙到了青云镇,在半路遭遇到了山匪,全家都被盗匪所杀,山匪见其聪明伶俐将她带于身边。
后她见机将山匪刺杀逃跑,流落街头时,被伯服收养,自小带在身边悉心调教,成为最得力的杀手。
平日伺候伯服起居,死心塌地,对外也是伯服的左膀右臂。
此番伯服被骗去了神山,自此就被关入了死牢中,她想方设法要救主公出来,可见其忠心不二。此女对伯服忠义,但是自小性格冷酷,又经历家庭中落看透世间情感,心狠手辣也是她的一个特点,所有人称冷面娘子。
此番,她知道伯服凶多吉少,但是想着若他不能被救出,也可鱼死网破,于是她想到姑获,姑获对于天帝和帝喾都是心中最为重要的人,她可以利用她来救伯服,救出后哪怕他们走到海角天涯去隐姓埋名也可以,这便是她最期盼的事情了
此时,姑获从柔软的棉布中醒来,不知道何时相柳拿来了被褥给她盖上,又设好了屏障让她安眠。她睡醒后屏障就自动消失了,阳光打在她的身上暖暖的,她望着远处的海滩,那里的礁石上坐着一个人,是相柳。
他的手中收到了一只纸燕,上面写着 王姬亲启。他想着入神,不知觉姑获已经走到他的身后竟然不知。他回头看到姑获,嘴边现出一抹微笑。姑获轻轻走过去,依着他身边坐下,将头靠在他的肩膀旁。
她看到相柳手中的一封信,问:“谁的信。”相柳收起字条说:“没,他们说在九黎发现了还有一些叛军,我想去九黎一趟。”
“那我陪你。”姑获顺势将他的手挽起,相柳低头吻了她的额头说:“我先送你去巫神山,你在那等我,等我办完事自然去找你。”
“我不。”姑获换了一个姿势,睡在相柳的腿上,仰头看他,“我要和你一起去。”
相柳说:“乖,听话。” 每次相柳温情似水的话语总是让她无法拒绝。
她双手环抱着相柳的头颈,闭着眼睛嘟着嘴,相柳笑了一下,一把大手抹过幺儿的脸庞,把嘟着嘴唇抹平。
姑获索吻不得,就耍起无赖,噘嘴更高要靠近相柳,强行吻他。
相柳将她抱起来,挥手招来了白鹰,想将她放上鸟背上。
姑获突然指着相柳的身后说:“哎,你看那是谁?”相柳顺势看向她手指的方向,没有发现人就转回头,正在这时,姑获的嘴唇贴上去,然后弹开,露出得逞的微笑。
相柳也笑了,宠溺地也把嘴唇贴上,回敬了那个吻。
身后的大鸟拍动翅膀,将头转过去好像在说,你唤我来给我看这个。
白鹰带着姑获飞上天空朝着巫神山的方向飞去,相柳微笑的脸随即变成了冷面,他拿着那张纸燕,将它揉成了一团,纸燕化成了气。
九黎寨的大营里篝火升起,祝融坐在堂上,看着站在中庭站着的那个翩翩白衣蒙面男。
他嘴角邪魅一笑问:“我没找你,你倒自动找上门来,你杀我长兄的债我还没跟你讨,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相柳回应一声哼:“你的兄长死于何人之手,你比我更清楚,何必将这脏水泼我身上。今日来我要带走一人,不是来听你废话的。”
“你想带走帝喾,怕是太小瞧我九黎族上下了。”
“帝喾曾经欠了我的情还未还,我带他走你能拦我?”
“相柳,听闻你是九头身有九条命,就怕今日你没有一条命可以走出这里。”
祝融眼神示意,从门后突然杀出几员拿着武器的死侍,他们都身着怪异,眼神透着凶光。
但是相柳脸上却毫无惧怕,单手从身后抽出一条白线,化成青蛇铜剑。
死侍们围着相柳,一起杀将过来,相柳以一敌众,却从容不迫,银色的白发如同银色的闪电在空中闪动。身如蛟龙在水中翻滚,没一会,已经有四个死侍不敌相柳被一一击中,化成青烟。
祝融见状,站起提起了身边的一把火红的长戟,直杀过来。相柳灵活地一躲,却不曾想祝融一手化成了掌风劈过来。
相柳的衣裙撕裂,他一跃往后躲过,再一剑从上往下刺入,祝融只能用长戟抵挡,此时,火花四溅,两人的兵器相当,脚步踏地踩出一个小坑。
两人打得不可开交,看不出谁占上风,此时,从阴暗处突然闪出一个死侍,朝着相柳撒下一片金色的粉末,有剧毒。相柳用灵力化成冰刀直接插入那人的眉心,那人倒地而亡,可是他自己也不甚吸入了粉末,倒退后单膝跪地,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祝融也没有料到会有死侍在一旁暗算相柳,忙收起了兵器,在一旁看着这人模样并不是他们营中,正疑惑着。
这边相柳冷笑道:“都说九黎族善用蛊毒,但没想到还擅长暗算,作此等腌臜之事。” 祝融知理亏,但不想和他理论说:“今日一战,难分伯仲,暂且放过你,等来日我们再好好较量一下高低。”
相柳一抹嘴边的血:“哼,你认为我来是为了和你比较高低才来吗?今日我必带走帝喾。”
说着剑指祝融,祝融提长戟继续迎战,两人从屋外打到了房顶,又从房顶打到了祭台。突然祝融瞅准了相柳转身不及,用长戟射出,相柳见背后被袭,忙转身用剑抵挡,但是还是伤到了他的左臂,他捂着伤口,而祝融用掌力击打,将相柳打倒在地。
祝融想着:今日给你活路你不要,偏送上门来,我就成全你,正要一戟刺中相柳的心房。
突然一道白色的光从天而降将祝融的手中兵器打下,姑获坐在大鸟上,用圆月圈打下祝融的手,随后她便从鸟背跳下,着急跑到相柳身边扶起他,用怨恨的眼神看向祝融。
起初,祝融抬眼想看看谁敢来救相柳,当看到姑获那张灵动的脸庞时,祝融的脸上不争气地露出了憨憨的笑容,但是当他看到姑获紧张地跑到相柳身边,用心疼的语气询问他如何,并愤怒看向自己时。
他那一刻仿佛明白了什么,心中如一只大手在反复揉搓着心脏。
原来她来此处是为了这个男人,但他还不死心,他觉得一定是有其它的原因。
他问出:“你和他?”停顿了一秒,改成:“你为何要救他?”
姑获挡在相柳的面前说:“你敢杀他,先杀我!”
祝融苦笑一下,“你明明知道,我不会杀你。”
“那你也不能杀他。”姑获大声叫道,挡在相柳面前。
祝融先是低头后又抬起头,面露凶光:“我本并不想杀他,是他自己找死,但你今日若这般说。我则必杀他。”他一字一字咬牙说出。
相柳将姑获拽到自己身后,“还轮不到你保护我,保护好自己。”
他用剑撑着身体勉强站起身,姑获赶紧扶着他:“你别说话。”又挡在了相柳前面,对着祝融说:“我没吓唬你,你今日敢动他,我即刻自刎,从此你便是天族的仇敌,我天族人必要铲平你九黎族。” 说完拿出一把小匕首对着自己的脖子。
祝融的表情抽动着,突然他苦笑着,他并不怕成为天族的仇敌,也不怕天族和他战斗。他却怕那小小的刀锋刺伤了她,看得出,他已经嫉恨地要死。
但当他的目光看到姑获那把抵着脖子的匕首,又紧张到手不自觉伸出去,“你别,放下!这个匕首很是锋利,小心!”
这个匕首是他当时在百花园疗伤,送给姑获用来防身,姑获见着小巧趁手就随身携带。如今她却用他送她的匕首架在脖子上,他不仅心疼,还心痛。
“你放不放我们走?”姑获又问。
“你们给我走!”祝融背过身去,心如刀割地闭上眼睛。
“把解药给我。”姑获伸手要解药。
祝融从怀里拿出一个白色小瓶子,慢慢伸出手掌。
“扔过来。”姑获说。
“你自己来拿。”他冷冷地说。
“不许去。”相柳怕他耍诈,拉着姑获的胳膊。
姑获安抚说:“没事,他不会对我如何。” 便独自走上前,走到祝融面前,要伸手拿药,却被祝融一手拉过姑获,另外一只手搂住她的腰,近距离地用眼睛看着她。
此时相柳已经提剑要上去了,姑获将手朝后对他表示不要动。
祝融说:“你为了他,连死都不怕。”
“不怕。”姑获眼神异常坚定。
祝融突然笑起来,笑得那么苦涩,他笑自己的愚蠢,原来自己在她的的心里什么也不是,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而他现在才明白,她的心里早有了另外的男人。
他本想问在百鸟山时候,他们相伴的日子是不是从没有对他动心过,只是这话他已经说不出口,姑获的眼神已经告诉了他。
他轻声说:“你知道吗?我这辈子从没有那么想要过一样东西,那就是你的心。”
“可是。”他接着说,“你对我却从没有真心。” 说话时候祝融的眼眶已经红了。
姑获想到自己和祝融在白鸟山上也算是情投意合的如同挚友,如今却咬牙切齿地说着这样冷漠的话,心中也是百般滋味。
于是她的语气软下来,“祝融,我知你对我有情,可我只当你是我能坦诚聊天的朋友。并无儿女之情,我也从没有给你任何的承诺。”
祝融突然大笑,“坦诚?你何曾对我真正的坦诚呢?而我竟将你的虚情假意当成真心,如今看来,我才是真正的蠢人。”
从怀里掏出姑获给他治疗用的玉石,这个玉石他随身携带,每日想到她时便会掏出来看。如今这个玉石如同心口的一根鱼刺,哽噎在喉,他将玉石重重摔在地上,玉石粉碎。
祝融委屈又伤心,流下眼泪地看着姑获:“你说,我哪样不如他?”
姑获无言以对,她和祝融短暂的相处过程中,虽然并无法做到完全坦诚,但是确实她也当他是志趣相投的好友。
只是那一晚明白他的心意,自己再也无法回应他。那一瞬间,她看着祝融如同看到以前的自己,那时她也想问问相柳她哪里不如他心中那人,心中对他除了愧疚还有同情。
如今看到硬汉在自己面前落泪,竟也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坏女人。
她伸手去拉祝融的手,想安慰一下他,被祝融甩开,他背过身去对身边拿着武器虎视眈眈的士兵们说:“放他们走!”
姑获赶紧只能去扶相柳,两人坐到白鹰身上,骑着它飞走。
祝融转身望着他们离开的身影,仰天长啸一声。
相柳一边扶着自己的胸口一边用气运疗伤,姑获在一旁怯怯地看着他,她通过符咒感知到此时的相柳非常生气了。
看来她要好好解释一下自己和祝融的关系,免得被相柳以为自己一脚踏两船,而且这个祝融也是,拿出玉石砸碎干嘛,那个玉石真的很珍贵啊,不要也可以还给她啊。
砸碎了,感觉像情侣分手就砸了定情信物一样。她又用眼睛瞄了一下相柳,看到相柳的脸上的怒色好像好了一些。她吐了吐舌头,悄咪咪地用手紧紧拽住相柳的衣服边。
“你听我解释,我和他真的没什么。我发誓我只对你一人动心。”
她一边说一边举手起誓,这说辞简直就是人间戏本里的忘恩负义的男子一模一样。
相柳挑眉,面容有愠色。他有些醋意满满的语气说:“你们当时在百鸟山上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啊?”姑获真是百口莫辩,“他那时候重伤,半死不活的,我们能做什么啊?就换换药啊,喂他喝汤水,给他换下衣服,擦擦身体啊。”
说着说着,姑获嘴角僵硬在空中,捂着自己的嘴巴,确实这些行为一旦说出来,就变得有些不妥当,
再看相柳,面色从白色又到通红,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像在努力再努力去憋住怒火,他满是怒气的眼神看着她,像看着一个坏女人。
姑获见状忙讨好说:“以后不会了,绝对不会了。”
相柳一把拽过姑获,一字一句对她说:“我生气并不因为你救他,我生气是你为何要来这危险地方。我不用你救,他也不是我对手。”
姑获说:“我知道我知道,但我这不担心你吗,幸亏我察觉到你的不对劲,逼着白鹰带我来,不然......”
相柳双手抱住姑获的肩膀:“你下次若再敢以命去威胁别人,我断不会饶过你。”
他的表情突然非常严肃,用手轻轻抹了一下姑获脖颈的划痕,伤口即可愈合起来。姑获知道他说的都是真话,下次若再敢用自己的命相威胁,估计相柳是真不会原谅她了。
于是立马讨好的样子说:“不会了,以后你就在我身边,保护我,哪里需要我如此做呢。”
看着姑获这样鬼灵精怪的样子,相柳心又迅速被融化了,嘴角微微上扬,姑获顺势假装颠簸倒在相柳的怀里,相柳用手接住她,两人又抱在一起,这一抱,相柳啥脾气也没有了。
“那你现在告诉我,为什么要去九黎找祝融麻烦?”
“他们抓了帝喾。”
“什么?”姑获跳起,又迅速坐下来,“他们抓了帝喾哥哥,我要他去放人。”
相柳一把拽下她坐在一旁:“你觉得帝喾会那么容易被他抓到吗?他不过是在试探祝融下一步要做什么。我没告诉你就是不想你去捣乱。”
“所以你就一个人闯去那里。”姑获心疼看着相柳肩膀上的伤口,轻轻抚摸着包扎的地方。
“我猜想,他大概想用帝喾要挟天族,所以帝喾就顺势入局想看看他到底想干嘛。”
“他想要什么,你知道了吗?”
“我去之前并不知,所以去那探探,不过现在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他想要什么?天族的疆域?”
相柳直直地盯着着姑获不做声,
姑获楞了几秒,突然反应过来,“该不会为了我吧?”
相柳没好气地说:“我本也以为这个祝融是为了扩张九黎族的疆域,他们一直以来就想跨过楚江而去。但今晚我才知,他看着你的眼睛。” 用那种你真了不起的眼神看着姑获。
“他会为了我去开战?”姑获还是觉得这也太荒谬了。
“也许对他来说,是一箭双雕的事情吧。”
姑获有些心虚,讨好问:“那我们该如何救出帝喾呢?”
“他暂时也不会对帝喾怎样,不过是拿捏一个筹码在手上罢了。何况帝喾也不一定希望你去救他,所以啊,你就稍安勿躁。”
“可是......”
相柳好像知道姑获会怎么做,叮嘱她:“你不要去逞能找他,我已派人盯着那边,如果有情况我会去救他的。”
姑获看着相柳,心中感动万分,这个男人曾经是和天族对立的将军,而且因为大哥,他差点送了命,不管如何他都不会成为那个去救帝喾的人。
如今为了她,他却做了,他为了让她放心宁愿自己去趟这个浑水。
她将相柳的脸扶正,轻轻地吻上去,“我知道你为了我,我很感动,但我也不希望你去冒险。答应我,任何时候都不可以拿命去拼。你若无法活着,我也不会活。懂吗?”
相柳看着姑获,微微一笑,盯着她的唇,用浅浅的吻回应了她的话。
“我的命是共工所救,戎马半生也为了实现义父想要的天下共主的心愿。那次大战之后,我沉睡了三百年才苏醒,想来发现,早已物是人非。我义父工虽已经仙去,但是这大荒天地,却还是如昨,仿佛一切都不会因为谁而改变过。”
姑获握着相柳的手说:“不管是谁,成为了这个大荒的主人,只要他能守护一方的安宁,让百姓安居乐业,他就配得上这位置,共工也好,我帝父也好。我想他们都想看到的是天下太平,人们阖家欢乐,而不是战火纷纷,天地颠覆,遍地哀嚎。”
“我义父也曾经是一位大英雄,他说自己有守护这片天地的责任。可是那次大战后,却不曾想他会撞倒了不周山,引得天地混乱,他救我,我却无法再去归还他的恩情了。”
相柳说着眼中泛起了泪色。
姑获拽了拽相柳的衣袖说:“他救你,你就要守护他。那你救我,我也要守护你。从今以后,你就报我小王姬的名号,你相柳就是我的人了。”
相柳用手刮了一下幺儿的鼻子,“你别给我添乱就行了。”
“怎么会?今天还不是我守护你。”
“我让着他的。”
“你明明就被他一掌打倒在地上。”
“你!”
“我说错了吗?”
“说到这个,我就问你,你为什么让他握你的手。”
“他给我东西,我肯定要去接着啊。”
“东西拿到了,为什么手还握着不松开?”
“我又没有握着他,是他拉住我的手。”
“你送他玉石是怎么回事?”
“你又来,我都说了,给他治病,给他治病。”
“你又没有送我任何东西。”
“我送了啊。”
“送什么。”
“我送我自己给你。”
说完,两人的脸都被这羞耻的话羞地顿时红了,空气突然寂静了。
白鹰翻着白眼无奈地把头转到一旁,长啸了一声,好像说你们当我不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