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山大殿里,姑获跪在正中央,天帝怒气满面,天后想劝但也是劝不住,只能无奈叹息。
姑获的脸色惨白,她有气无力地说:“孩儿知道错了,不该独自偷跑下山,更不该去招惹祝融,犯下这些错误,不仅让天族蒙羞,还让帝父帝母为我担忧,我愿意接受帝父的任何惩罚。”
天帝说:“孤知你调皮顽劣,只认为你尚年幼不懂事,体恤你从小失去亲母,所以处处护你。你总该明白些道理,你的身份地位,你的责任担当,为父从小教你这些都忘记了?上次没有责备你,却没曾想过你一次比一次过分,现在身为巫山神女还跟一个陌生男子跑了,成什么体统?你这不仅是自毁声誉,更愧对巫山神女对你的期望。我命你,自今日起去巫山神女的冠冢思过,没我命令不得下山。”
“是,孩儿遵命。” 姑获叩首附身跪拜后离去。
天后说:“稍微训斥一下就行了,何必非要她去那巫山思过,那年久冰寒,获儿的身子刚恢复。”
天帝说:”你不懂,她如今大了,不吃点苦头,任由她性子这样下去,怕真正闯下难以挽回的祸事,你我哪怕为天帝天后,也保她不住。这次就让她自己反省,究竟哪里做错。”
这边,帝喾带着宫女已经早早为姑获在巫山整理好居室,还特意叮嘱宫女此山常年寒冷除了要保暖,就是要多送一些吃食上来,不可懈怠。
姑获一个人站在巫山神女的坟墓前,想着小时被送来巫山,陪着神女度过的时光,那时神女会手把手教她如何调制草药,致毒解毒,医治小动物,又如何使用神器,她不拘束姑获一定要修炼灵力,她倒是会教姑获情为何物,带她去看人间的戏本子。
虽这巫山上四季寒冷,可是神女却给了她不同的温暖和爱。
她看着姑获从黄毛小娃长成了秀丽的女子,神女曾担心她日后情感不顺,叮嘱她,若有心中所会意之人,定不可错过,即便不得也不后悔。
想到此处,姑获就从怀里拿出了符,轻轻比划了一番,再将符贴在自己的心口,感受他的心情。
她感受到了气血畅通,他大概已恢复了,她还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喜悦感,他是见到什么人了吗?
他最想见的人是姑姑吧,难道他去了青丘?姑父一定会揍他的吧。
哼,揍了也是也活该。
想到这里,姑获却感到一种心酸和无奈,哪怕她用所有的灵力偷偷把海底的石像雕刻成自己的模样,哪怕她一句一句诉说着思念,说着自己那么喜欢他,他也不会看自己一眼吧。
那个他想留住的人,绝对不是自己。
其实从开始她就明白,但为何现如今还是无法接受的难受呢?虽然她用神符可以感受到他的气息,感受到他的心境,却感受不到他对她的情感。
自从那次在海边她偷偷入他梦境后,他便用神力封闭住走进的心境了,再不让人窥视。
那种想哭却哭不出来的憋闷,让她的心中好像也压了块石头。
她的眼泪不听话地流下来,她使劲一抹,自言自语说:“姑获,你争气点好不好,天下那么多男人,就偏喜欢他,他有什么了不起,那么老了......”
突然天空飘起了白雪,她拢了拢身上的猩红色披风,想转身回屋去。
当她转身看到了站着一个人在雪中,头发和雪的颜色一样。
相柳站在她的身后许久,他立在那里,还是白衣银发,没戴面具。那双星目闪烁盯着她,他的面容憔悴好多,人也消瘦了好多。他就站在那里,默默看着幺儿,眼神中有着确定她安全就放心的柔情,已经不似以前那般冷冽。
他听到她骂着自己老,看着她缓缓转身,看着她瞳孔地震,看着她突然像一只小兽一样朝着他奔过来,一把抱住自己,而他的手不知所措地张开,然后又慢慢合拢,轻轻地拥抱着这个小女娃。他微微笑着,心底说着:我好想你啊。
当他第一次听到姑获说再也不再缠着他,再也不会再找他时,他的心如被撕裂一样,当姑获被带走后,他去了热泉疗伤,伤势还没全好就焦急找去了九黎寨,去了才发现姑获已不在那里。
他又去神山四处打听,才知姑获被罚到了巫山这里,于是他也不顾体内的寒冰毒还尚存,就又赶来这边。只是一来,就听到了姑获在骂他,看来她的怨气还挺深。
姑获没想到相柳早站在她的身后,她原先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但是当她使劲揉了眼睛后,他还是站在那里。
她突然心中开心地要飞起,刚刚说的一切都丢到九霄,她哭着朝着他奔去,一下就抱住了他,像个树袋熊一样趴在他的身上,双腿夹住他的腿,怕他又将她扔出去。
她又闻到了那种熟悉的味道,在他的怀里抽泣得像个孩子。
姑获感受到相柳的双手将她紧紧抱起,并没有把她扒拉下来。她的心中是窃喜的,抱得更紧一些。
原以为她说了再不去烦他,他正好庆幸摆脱了自己。可明明那是自己亲口说的话,现在怎么有脸去再去找他呢,但他竟然来了,姑获怎么能不开心呢。
过了好久,她才慢慢下来,使劲擦了擦眼泪,可眼泪还是像泉水一样再次涌出来,她嘴角委屈地抖动,在巫山这里,她每夜都想要入梦术去看相柳,幸而估摸着他受了重伤,已经无法用灵力去封了自己的心境,所以她夜夜出入自由。
“说,你用了什么法术,每晚都让我梦到你。”他轻声问。
“我哪会有什么法术。”姑获抽泣着说,关于这个她可是不会轻易承认的。
“真的?”
“就偶尔一两次。”她又心虚起来,怕他恼火。
“一两次?”
“好吧,每天。”姑获嘀咕道。
相柳忍住笑容,故作生气地说:“你每晚都来搅扰我休息,让我无法运气疗伤,我该如何罚你?”
“我就那么看着你,也没有做什么啊。”姑获撅着嘴说。
“我罚你。”相柳一抬手,姑获吓得直往他怀里钻,一边叫着:“不许打我脸。”
相柳被她逗笑了,落下的手轻抚她的头发,他怎么舍得打她呢。
姑获抬头看着相柳笑了,也破涕而笑问:“你不会赶我走了?”
相柳故意装没好气地说:“不知道是谁说再不要缠着我的?”
“那我反悔了。”她低下头说。
相柳撇嘴一笑:“那刚刚谁说我太老。”
“你不老,那是成熟,是一种看淡风云的居高临下的沉稳。”姑获拿出哄人的把戏,这次真不能把这个大叔气走了。
相柳给她逗笑了,看着她说:“你这次可不能再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以后就在我身后可知?”
姑获说:“不行,我也不弱,你若有什么,我也是不会独活的。”
她还没有说完,额头就被相柳用指头敲了一下:“天天死啊不活啊,我能护着你,你别逞强。”
姑获听到相柳说要护着自己,心中那种娇羞状态就出来笑着说:“你护着我是极好的,但是我想要你知道,我也不是弱女子,哪怕你有了危险我也是同样也可以护着你。巫山神女从小就教导我,不要随便被人保护,那会成为坏习惯,要学会保护自己。”
她抬起头眼中闪着光:“你不要觉得我只能在你身后,我也可以在你的身旁,你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哪怕日后你有了危险,我也可以救你。若救不了你,你若死了,我也会死了寻你。”
相柳从没被一个人这样爱着,他看着她的眼神如此坚定,泛着光地告诉他,她是爱他的,告诉他,不管他如何,她都会在他的身旁,甚至告诉他,她可以和他一同去死。
相柳的眼中泛起了雾气,他的心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了,那一刻,这个小女娃已经完全占据了他心中所有的位置。
她的小小的鼻子落上了雪,相柳用自己的鼻尖将雪蹭了下来,然后再用自己的唇覆盖上了那粉色的樱桃小口。
白雪在他们周遭簌簌下得欢起来,为他们围起了白色的屏障,而屏障里面的两人在一次次纠缠中感受到心脏跳跃的一致。
他们被互相的爱意包容着,在这漫天苍白中融入那浓厚的爱意。那猩红的披风和银色的白发交缠在一起,雪花飞舞是为他们的爱意洒下的欢呼花瓣。
而在远处的树林边站着的帝喾,看到这一幕,眼中闪现着火焰已冲出。虽然他隐约感知到姑获对相柳有好感,那个九命相柳是怎样的人,怎么会对获儿动心,所以他总是单方面地认为只要看好了获儿,一切便都会万无一失。
只是没料到前脚刚赶走了祝融,这边竟让他看到这心碎的一幕。
那一瞬间,帝喾的心仿佛被什么野兽撕成了粉末,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但此刻大脑也无法像平日那般清醒,令他手脚僵硬呆呆立在那里。大雪漫天,也覆盖了他的心,让他变得冰冷无比。片刻之后,他冷静下来,面容从悲伤恢复了冷酷,甩袖转身离开,地下撒落他特意为她做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