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川接到佟家豪电话的时候，正在工地看施工情况。
地贵，投入施工刻不容缓，潘创义要回西北看女儿，徐坤在处理公司内部的情况。
脏活累活这一块他最擅长，当然也是他自己想亲自监督，生怕有人混进来给他把生意搅黄了。
“周南川，你过来一趟。”
“副市长有事吗，是安和这边资料缺了什么，还是……”
“你现在过来。”
佟家豪对他的态度，从来都是冷冰冰的，现在也是。
作为佟家豪的前女婿，周南川还是去了，一进别墅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邓红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人就坐在佟家客厅的沙发上，他拧眉，邓红梅起身，左手捏右手，“南川……”
“妈，你怎么来了？”
“我听雪琪说佟言带小栩回来了，我想看看。”
说着眼泪就夺眶而出，她抬手擦了擦眼泪，“想来看看小栩。”
她一个老太太，除了两年前佟言和他闹离婚时来过一趟海城，其他时候何曾出过省，坐飞机，安检，到海城，也不知道废了多大的功夫。
周雪琪肯定是不知情的，知情的话必然拦着她。
佟家豪面色很难看，他不在家的时候家里一直请了人看着，突然间有人跟他说家门口有人鬼鬼祟祟，半个多小时还不肯走，他马不停蹄回来看，看到邓红梅在屋门口转。
正面见其实很少，但佟家豪认识她，化成灰也认识。
邓红梅一身绿色花衣服，背着一个布包，蹙着眉头往里看啊看啊，两手捏着铁门杆，就差翻进去了。
一见面就要问他要孩子，问要多少钱，才能把孩子给她。
佟家豪和她话不投机半句多，直接打了周南川的电话。
“妈，我跟你说过。”
“我想看孙子，南川，你一直不同意，我就想看看小栩。”
“副市长，打扰了。”
“不打扰，把你母亲领回去吧，以后没事不要在我家门口到处转，动机可疑，要是引起了什么误会，就不好意思了。”
佟家豪这话是恐吓他，周南川清楚，他要是那么公报私仇，估计不会让他进海城商圈的大门。
以前他认为佟家一窝子全是豺狼虎豹，后来才知道，只有他自己才是豺狼虎豹，他把佟家所有人想象成了自己的劲敌了。
佟经国死后，他遇到过很多人，很多和佟经国以往有过交际的人，官场上的人说他城府极深，不好对付，但与他称得上好友的，无一不对他赞叹有加。
若说抢走周尽忠的名额，是他犯的第一个错，那么将佟言远嫁西北应付风波，就是他犯下的第二个错。
至于佟家豪，周南川得到的消息是，他为官多年，一直风评极好，从不徇私，兢兢业业。
他是个好官，也是个好父亲，但绝对谈不上是个好丈夫。
周南川对佟家人有了新的认识，见到佟家豪，也不会有那么深重的敌意，单纯把他当作一个长辈来看。
再者，他在海城根基并不稳，要依靠他的多的是，于公他会尽力争取，于私也想给他留下个好印象。
周南川拉着她走，“妈，走吧！”
邓红梅摇头，看着这屋里还有小男孩的玩具，摆件，她克服不了自己心里那股执念。
“佟言爸爸，我就是想见一见，没有别的意思，小栩是我一手带大的，你不让我见他一面吗？”
“请出去。”佟家豪面无表情。
邓红梅哭得不像人了，她拧眉，“我们两家是有误会，但小栩是我们周家的骨肉，我家老头子的去的时候最疼他，最舍不得他。”
“佟言爸爸，你也是当父亲的人，你怎么肯让南川见不到他的儿子，怎么肯让我们一直惦记着小栩看不到人，将心比心吧。”
周南川呼吸一紧，“妈，走了。”
“你不让我们看人，好歹让我看看他现在是个什么样子，长多大了，我们总得知道，不能在街上见到了都不认识，你行行好吧！”
佟家豪是什么人，哪里会被她三言两语左右，他拧眉，看着周南川。
“妈，走了。”
佟家要是真的肯妥协，也不会这两年也不给看孩子了，那天他就远远的看了一眼，过去将人抱起来，佟言拉着孩子的手转头就走，连打招呼的机会都不给。
到了车里，邓红梅手里抱着一个红布包，呆呆的望着别墅的大门，久久沉默。
周南川抽了一根烟回到车里，让司机开车走，邓红梅摇头，“等等，万一小栩等会儿回家来了，也能看一眼。”
“佟家不会让你看孩子。”
“你跟佟言除了那件事，还发生了什么？”邓红梅不解的看他。
那会儿周有成病重，她一颗心都在周有成身上，少有去关注别的。
后来佟言告周南川非法囚禁，将他抓了，再后来又因为一些原因，佟言选择放了他，再后来就是周南川告诉她，离了婚了，孩子归她。
当时她沉侵在周有成去世的悲痛里，周南川这话险些将她送走，她哭了好几天啊。
后来和周雪琪一起来海城，被赶走了，再后来佟言就出国了，孩子一直跟着她。
如今想想，好像她忽略了很多事，她老了，但不是傻了。
周南川这些年从未主动提起佟言，甚至连家都很少回，身边也没有过其他女人，一直专心搞事业。
其他人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佟言。
若非这次太过思念小栩，得知他在海城，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她也不会去提他的伤心事。
“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她嫁过来后我们一家哪里亏待过她，你对她更是百依百顺，怎么会离个婚孩子都不让见。”
邓红梅一边问一边哭，“南川，你告诉我实话，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你们怎么会至于闹到这个地步？”
过去的事周南川不想去回忆，每次回忆起来，他心口疼得不行，总觉得自己是个畜生，他对佟言做得那些事，他自己也不可思议。
可他就是做了，他看上了她，看上她单纯干净，看上她善良好欺负，他想骗她一辈子，骗得她死心塌地，最后骗不下去了，所有谎言全部被她揭穿，他便恼羞成怒。
佟言一直都是那个佟言，可佟言喜欢的那个他，只是他装出来的。
“在国外那是没办法，现在人回来了，就在海城，我们怎么见一面都见不到？”
“走吧。”
周南川让司机开车，无视邓红梅的哭声。
到了他在海城的临时住处，他打开车门，“妈，下来吧，我晚点让人接你到机场。”
“我不走。”
邓红梅抱着手里的红布包，“我给小栩做了点吃的，我要看他开开心心的吃了再走。”
“他什么也不缺。”
关键的，她不可能会见得到小栩。
“缺不缺是他的事，我给他的是我的一番心意，我要问问他，还记不记得我是他奶奶。”
“你一把年纪了，为难我做什么？”
“我见不到小栩，我就在海城，我每天就找他，找到为止，你不让我见那我就自己找。”
周南川没忍住笑了，“你知道海城多大吗，你怎么找？”
“我每天走一段路，我不信我找不到人。”
周南川去拿她手里的红布包，邓红梅不撒手，就跟护崽子似的。
他面色沉下来，“你要想呆在海城我也不拦着，但我没空陪你，你随意吧。”
周南川在海城住的一个简装的别墅，基本家电都有，就是没有人味，周南川只把这当作一个睡觉的地方。
这地方是潘创义找的，他想找个小的，潘创义说小的不符合他现在的身份，搞个大点的，到时候泡妞也方便。
邓红梅坐在屋里，一坐就是一下午，周雪琪接到电话愁眉不展，“我不知道啊哥，我根本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决定自己走的，她没跟我说。”
这个老太太，年轻的时候胆小如鼠，岁数大了胆子竟然也大了，还敢一个人坐飞机。
只有邓红梅自己知道，为了见孙子，她这一路多不容易。
“你抽空来把妈带走吧。”
“我怎么带？我来了她也不一定走，况且我也没这个时间。”
“反正你安排，安排不好就是你的问题。”
“哥，这怎么能……哥……”
是她告诉邓红梅见到了小栩，否则邓红梅一个农村老太太，哪来的那么深的执念。
杨旸看周雪琪坐在办公室叹气，问道，“怎么了琪姐？”
“我妈去海城了，闹着要见孙子。”
杨旸心里的疑问一下子就畅通了，原来上次那个女的，真的是周总的前妻啊，还有那个孩子……
当时她还没怎么注意，现在回忆，竟然想不起具体长什么样子了，只能记得大概。
听人吹得神乎其神，漂亮精致，温柔大方，整体好像也不怎么样啊。
“家里有个老太太，真是不省心。”
“琪姐，阿姨想孙子是正常的，她毕竟就一个孙子。”
周雪琪叹气，“让我去接，我怎么去接？这堆工作谁能代替我来做。”
“我就像个陀螺，都想累死我，成天转个不停的。”
“琪姐，你要是没空，我帮你去接吧。”
杨旸看着周雪琪，周雪琪愣了一下，“你去？”
“是啊，阿姨跟我关系也蛮好的，我去劝劝她。”
倒也是，杨旸虽然得不到周南川的正眼，但邓红梅却对她不错，两人也经常聊天，让她去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