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川在医院附近给佟言找了个酒店,陪着她待了一会儿。
她因为药物的原因睡得很快,跟他没有过多的言语,躺下就睡着了。
一直睡到晚上。
医院里,邓红梅带着孩子,周雪琪照顾病人,医生进来叮嘱,周雪琪拿笔记下来,愣是一点也不敢马虎。
周有成口渴得难受,想喝口水,周雪琪和邓红梅在边上劝他,让他坚持,坚持到明天手术就好了。
老人口干舌燥,躺在病床上。
周雪琪买了点吃的跟邓红梅蹲在走廊上吃,不敢进病房,怕老人看见了馋……
“你嫂子一回来南川也不见人了。”
“是啊,感冒了嘛,哥要陪她啊……”
邓红梅叹气,周雪琪看了她一眼,“妈,你是不是后悔叫嫂子回来了?”
“别胡说。”
“我才没胡说,嫂子不回来哥一直待在医院陪着,这一回来哥就去陪她了,我们俩累得半死。”
邓红梅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但不允许周雪琪说出来,她蹙眉,“这种话你以后不许再说了,被南川听见了要骂你的。”
“他要想骂我随时都有借口,我说不说他都要骂的。”
周南川等着佟言睡醒,一觉醒来九点钟,她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年,脑子一片空白,记忆仿佛回到了某个小时候的夏天,睡昏了。
她第一反应,我是谁,我在哪儿,这是哪里?
直到看到周南川,铺天盖地的记忆涌上来。
短暂呆滞,随后抱着男人,窝在他怀里,“周南川……”
“嗯,好点了没?”
“好点了?”
他给她递了一杯水,佟言一饮而尽,“我们现在要去医院吗?”
“不用去了,我爸睡了,明早去。”
男人给她买了吃的,蹲下来将酒店的大拖鞋给她穿上,佟言惦记孩子,“小栩和妈今晚睡哪里?”
“睡医院。”
“有地方吗?”
“有地方睡。”
吃完饭后继续睡,第二天天还没亮,周南川带着她一起去医院。
准备了手术要用的东西,周有成躺在病床上,静静的等。
“有成,等会儿进去了你别怕,反正听医生的。”
周有成点头,周南川又道,“医生会很负责的,不会有什么事。”
佟言抱着小栩,只能陪着他们一起说点安慰老人的话。
一直到上午九点钟进医院,所有人候在手术室外面,手术半个小时,邓红梅突然间哭了,生怕周有成出什么事留她一个人。
心里担心,嘴上不敢说,说出来触霉头,周雪琪小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邓红梅从佟言手里将孩子抱在怀里,紧紧地抱着孩子。
小栩平时不爱闹,今天也不知怎的,闹腾得很,哇哇大哭,怎么哄也哄不好。
佟言哄不住,邓红梅也哄不住,拿给周雪琪哄,最后周雪琪也治不了这位哪吒,给了周南川。
男人抱着孩子,不抖,也不说什么哄孩子的话,就这么走两步,孩子很快老老实实的躺着,也不哭了,眼泪花花的看着他,喝了几口水便安静了下来。
邓红梅问,“你去娘家小栩谁带的?”
“我妈带的。”
“我感觉啊都带矫情了,以前不这么矫情的,我说两句他就会听。”
言下之意,小栩被肖红惯得反而不好带了,把她之前给他培养出的生活习惯全都打乱了。
这话佟言听着不太舒服,肖红带孩子特别仔细,怎么能说是她把孩子惯坏了?
周南川手里抱着孩子,坐在走廊上,“妈,好好坐着等,你别开口了。”
里面在手术,大家心情都有点沉重,这一沉重,负面情绪也就出来了。
“嫂子,妈说得对,之前小栩不这样,去海城待几天感觉娇气了。”
周南川起身,一脸警告的看着她。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周雪琪没再说了,但佟言没办法当作没发生过。
她平时遇到这种事尚且能理解,也能劝自己不要跟她们一般见识,可是怎么就无端牵扯到肖红身上了。
她心情不太好,一是因为病了,二是昨天到今天一直行程匆忙,虽然睡了很多觉,身上也没什么力。
也有可能和赵楚然给她发的一条信息有关,今早她醒来,收到赵楚然昨晚发的信息,说丁佳曼给秦风生了个女儿,两人正在闹离婚,问她丁佳曼生产那晚,她和秦风见面说了什么。
佟言老老实实,不带丝毫隐瞒,而赵楚然那边也没有什么新的消息。
她挺怕的,怕秦风因为和她见一面就离婚。
与其牵扯不清,她更希望事情都能有个解决办法,各自安好,现在这样就挺好了。
当下她完全没有办法出面,也不适合出面,甚至都没资格过问这事儿,但心里有不安,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周南川察觉到她出神,一只手搭在她腰上,朝着她笑。
省医院在省会,离临西市很远,大部分亲戚来不了,潘创义和周晨忙着院子里的事,打来了电话问手术的情况。
一直到中午人才从手术室推出来,张着嘴,看上去极其狰狞,面色苍白如纸。
邓红梅当时就哭了,连忙用棉签给他擦嘴唇。
喊他,“有成……”
周南川情绪有些低落,一直守着,一家人围着周有成转,生怕出了什么事。
这样的状态持续到晚上依旧没有一点好转,人不会说话了,张着嘴躺在那,吃不了东西,也不能动……
医生说这些情况是正常的,等手术后恢复就好了,都要经历这么一段。
术后注意事项很多,天热怕感染,也怕伤口恢复不好,需要人一直看着,邓红梅不愿意走,周雪琪也怕出事,两人在医院守夜。
周南川不放心佟言一个人在酒店,陪着她和孩子到酒店睡觉,等两人睡了才离开。
如此过了两天,到了第三天周有成勉强能说出来话了,但支支吾吾有点听不清楚,一开口就像是交代后事一样。
“南川,我攒了钱存在折子里,留给小栩……”
“雪琪也有几万,到时候遇到合适的婆家……”
“照顾好你妈,红梅,以后跟着南川吃住。”
“我留的钱给小栩……读书,读大学,小栩要读大学……”
动完手术人难受,切除了胃癌变的部分,身体机能无法适应,周有成有时候说这话时是清醒的状态,有时候说这些话就跟做梦一样。
越是这样,一家人越是不安心。
佟言感冒一直没有好彻底,断断续续,当天和第二天没什么事,过了几天又开始喉咙痛。
她没有单独自己带过孩子,但眼下只能自己带,戴着口罩伺候孩子,喝奶,纸尿裤,洗澡,换衣服。
第三天夜里,佟言被孩子吵醒了,一摸额头,发现孩子体温有点烫。
大晚上没有温度计,也没有药物,她手足无措。
小栩一直在哭,哭得浑身是汗,哭得身体越来越烫。
她抱着孩子在酒店走来走去,“小栩你别哭了,别哭了……”
低着头,用脸感受孩子身上的体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别哭了小栩,别哭……”
她也难受,咽口水都疼,给孩子擦眼泪,拿毛巾给他擦,不知道怎么办。
若是在海城一切都很方便,有熟人,有朋友,想找个人帮忙很简单。
可在这西北,她人生地不熟,这么大半夜孩子病了,她根本找不到人帮忙。
又过了一会儿,她将孩子哄睡着了,想将他放下换个衣服送去医院,要不然在这耗下去到天亮,她不放心。
刚放下,孩子又醒了,完全不给她换衣服的机会。
“别哭,小栩,你别哭啊……”
佟言急得掉眼泪,给他泡奶喝,小栩不喝,放声大哭,甚至还被奶呛了。呛得小脸通红,一直咳嗽,两只眼睛瞪着她,几乎呛得喘不过气来。
佟言连忙给他拍背,将呛进去的一口奶咳了出来,孩子这才恢复声音,哭得更厉害了。
孩子哭,佟言也哭,他哭得大声,佟言不敢发出声音,低低的哭,“别哭了……”
佟言顾不上换衣服,穿着睡衣一边从外面出来,一边给周南川打电话。
“南川,小栩好像发烧了。”
周南川在医院守夜,连着几天都没睡好,接到电话,“试了温度吗?”
“没有温度计,我现在带他来医院。”
“你等着我来接你,晚上……”
“没关系,我抱着小栩走几步就到了,也就十分钟,不远。”
“你……”
“南川,你爸伤口好像不对劲了!”
邓红梅忽然间喊了一声,声音都吓得发抖了,周南川来不及跟佟言在说什么,立刻去看周有成的情况。
刚动完手术,腹部刀口被针缝合起来,每天都有医生过来看情况,其他时候就是家属自己观察。
伤口的位置几天过去了还是有血水从缝合的地方冒出来,邓红梅天天都害怕发炎,感染,一遇到点情况就吓得哭。
周雪琪胆子小,也没遇到过这种事,手术前还能帮忙照顾照顾,手术后看到伤口就害怕。
周南川不怕,用棉球沾着碘伏,一点点将血水清理干净,清理了会后很快又冒出来……
邓红梅不懂其中的原理,只觉得出事儿了,哭得人都在发抖。
“妈,你别哭了。”
“怎么办啊南川,叫医生过来看看,感染了不得了啊!”
“妈,这是正常的,医生也说了会有这种情况。”
周南川照顾周有成的伤口,照顾邓红梅的情绪。
另一头,佟言抱着孩子从酒店出来,孩子一直哭,路过前台的时候前台两个服务员盯着她看,以为她是卖孩子的。
她戴着口罩,睡衣外面套了件防晒衣拉到领口,鞋子还是酒店里的拖鞋,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