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落有致的山坡位于山顶与山麓之间,如东瀛山飘逸的裙带,连成了一片。
不少世家子弟如飞鸟一般于这座山坡上滑行,行至雪中冰上,双脚踩着一种前端翘起的长条形木板,板下用顺毛的马皮包住,一左一右系于两足,如两只翅膀。
而沈时安的注意力则被山坡一旁的冰床吸引,冰床上前后有两名小厮,手中各自拿一根竹篙,一用力那顶冰床便滑行于雪中。
距离冰床大概一百米处则立着一排排箭靶,冰床上站着三名子弟,恣情放肆,此时都手挽长弓,在不断滑行的冰床上发出箭矢。
射出的箭矢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纷纷朝着前方箭靶飞去。
沈时安讶异道:“我第一次见到这种方式来射箭的,这冰床上面站了三个人,却还能轻易被滑动,好神奇。”
司空南抱臂回道:“这冰床与冰面之间的结合处镶嵌了铁条,可以减少与地面的摩擦,以牵引之力,便可轻易滑行。”
沈时安摩拳擦掌道:“要不要试试?”
司空南挑眉回道:“你会射箭?”
沈时安勾唇一笑:“在无际崖,这可是基本功。”
待所有箭矢收起,主持冰床射箭的裁判清点后说道:“一共射中二百箭,已是今日的最好成绩了。”
那三名子弟听即此都兴高采烈,他们都是年轻一辈中射箭的佼佼者。
“司空衙内,你也来玩冰床射箭吗?”其中一名子弟见到司空南走近后,开口问道。
司空南点头,又见他身后突然冒出一个人影,靠近冰床后问道:
“这不会滑下来吗?”
一名子弟回道:“姑娘,女孩子还是不要玩这种东西了,免得受伤。”
沈时安却好似没听到一般,回头对司空南道:“我想试试。”说话间便腾空一跃,立于冰床之上,又拿起弓、抽箭、搭箭、发箭,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
只见那枚被她发出的箭,不偏不倚,正中靶心。
那名子弟便不再过多言语,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冰床上的两人。
待冰床上的两名小厮开始撑起竹蒿,用力在地面划了一下,那顶冰床瞬时在地面滑动起来,沿着那道已形成痕迹的划痕移动。
眼前的箭靶登时在眼前不断移动,沈时安身形被这突如其来的移动一晃,但没过多久便熟悉了脚下冰床的状态,开始搭弓射箭。
箭矢顷刻如风驰电掣一般腾空于冰床与箭靶这一方距离,因着冰床始终在移动,所以发箭之时要提前预判箭矢的走势,这也是冰床射箭与寻常射箭的不同之处。
司空南身形稳定如钟,眼中闪过一丝凌光,也不甘示弱地射出几枚箭矢,离弦的箭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同样稳稳落于靶心。
两旁拉竹蒿的小厮见冰床上二人动作迅速,耳边不断接连响起“笃笃”声,便也加快手中的动作。
冰床于两旁越滑越快,速度已快是此前的两倍,但冰床上的二人神情认真,射箭的动作并未因冰床的移动而减慢分毫,反而有势如破竹之势。
原先那三名世家子弟也都瞠目结舌,这二人...根本不像在同盟比赛,反倒像是在暗暗较量。
“时间到!”
许是看得太过入神,那名裁判猛地意识到一炷香已到,连忙喊停。
撑竹蒿的小厮停下手中动作,无不都是气喘吁吁,这一局几乎耗尽他们所有体力。
待清点箭矢后道:“一共是二百二十根箭矢,头筹。”
那三名子弟心下惊叹,今日来玩冰床射箭的人无不都是三人成行,他们三人配合甚佳,今日取得的成绩,已比往年要好,但也只是堪堪射中了二百箭。
而眼前这局,在人数比他们少一人,且冰床移速如此之快的情况下,还能射中二百二十箭,可见实力都超群绝伦,不可估量。
司空南腾空跃下冰床,说道:“时安,现在可以啊,这么厉害。”
沈时安面色怅然,嘟囔道:“还不是比你少中十箭。”
司空南眼神真诚,连忙安慰道:“我是男子,具有先天体力优势,你已经很厉害了,真的。”
之前出声提醒沈时安的那名子弟,见眼前这名女子在一炷香的时间内竟连中一百箭,霎时脸色有些发红。
他心下踌躇半天,还是走向前对沈时安拱手道:“姑娘好箭法,在下不知,日后有没有机会可以讨教一二。”
沈时安听得有人夸赞她,内心愉悦,正欲开口答应。
司空南却登时走上前道:“讨教就算了,她很忙的,你要是实在想学习,找我就行了。”
那名子弟连忙讪讪摆手:“不敢叨扰司空衙内。”随即便拽着身旁二人离开了。
司空南眼见那个碍眼的身影消失后,才冷冷开口道:
“这人是通政司长的公子,都已有婚约在身,还...”他看向正在掸雪的沈时安,停顿了会说道:“真是不识好歹。”
沈时安刚欲抬头对上司空南的眼神,眼角却瞥到一抹黑色的影子,她霎时心头一紧。
因为那个黑影,是一只黑猫。
他们现在已处于东瀛山的半山腰处,又是冬天,周边天寒地冻,这种境况下出现黑猫,便显得极其不合常理。
司空南见沈时安脸色一变,也顺着她的眼光看去,但除了白茫茫一片,什么也没有。
“时安,你看到——”
话还未说完,脸旁便陡然扬起一阵风。
“黑猫!”沈时安扔下这一句话便飞身追了过去。
司空南一脸懵然,但还是闪身跟上前方的身影。
东瀛山,树林间的棋盘间星罗棋布,如一幅水墨画,四周围绕着乌央乌央的人群。
“这都快一个时辰了,还要僵持多久啊?”
“啧啧啧,照这样,下个一天一夜都有可能。”
“你们都看懂了?我怎么云里雾里的...”
众人议论纷纷,但棋盘间的二人始终屹然不动,身姿挺拔,对弈中偶有对视,但没有一方先开口说话。
直到人群中一人在傅寻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他执棋子的手顿了一下,复才开口道:
“我今日怕是要失约了,萧公子。”
萧述也抬眸看向对面,波澜不惊的脸上没有任何神情。
“傅大人,您请便。”
傅寻勾唇道:“再会。”随即起身离开。
周围的人面色一滞,这是,认输了?
但观刚才的棋局,黑子尚未走入死局,但此时傅寻已然离开,今年对弈的头筹,便只能是眼前这人了。
白衣胜雪,气质出尘,众人皆欲上前与其结交,但那人似乎并不愿过多停留,亦或是不愿与他们打交道,只是微微颔首便也自行离去了。
只剩一哄而上的人们,围在棋桌前端详眼前的未了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