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的早高峰总是那么的壮观，南汐尘被挤得头脑发昏。
她到公司楼下，给自己点了杯不加糖的冰美式，这才堪堪醒过神来。
假期过后的那个早上总是难熬的，人在前面走，魂在后面飘，南汐尘忙里偷闲又给周萌发了消息嘱咐，一时间只觉得自己的头都要大了。
坐在她隔壁的同事小声哀嚎了一句，拿起手机又打开了外卖软件，“汐汐，拼咖啡吗，我要续命！”
南汐尘晃了晃自己剩下的半杯冰块，瞪着俩硕大的黑眼圈点了点头。
她的肤色偏白，今天一大早出门又没来得及化妆，同事仔细的打量着她，眼神里就多了几分探究。
“我的汐宝，这才三天假，你怎么跟被人抽了魂似的！”
南汐尘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这么明显吗？！”
同事点着头，顺手拿出了化妆镜给她照。
早上出门出的急，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眼皮都皱出了好几道褶来。
昨晚到底是几点睡着的呢，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记得自己最后一次看时间是凌晨三点多，这事都怪虞绥……
本来打算的好好的，收拾几件衣服带萌萌在这附近开个酒店，中午还能带她吃个饭。
可结果，虞绥非得跟她摇尾巴，连哄带骗的。
他说自己去住段彦那，萌萌大老远来一趟，住酒店算什么待客之道。
虞绥略过了她，那热乎劲直接说的周萌没法拒绝，再加上她也是真的挺喜欢这里，也就半推半就的答应了下来。
不对……
南汐尘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承认吧，这事怎么能怪到萌萌头上呢？
说到底，这不还是自己默许的吗……
她一向是个主观意识很强的人，周萌可左右不了她的意见。
虞绥重置了家门密码，还把门口的监控绑在了周萌手机上，又教她怎么反锁房门。
他把所有的细节都想到了，把房子留给她们姐妹俩，自己只拎了两件衣服离开了。
南汐尘揉了揉脸颊，越想越觉得不合理。
虞绥昨晚也没怎么理她，但却对周萌上心的不得了。
她也不是傻子，虞绥跟周萌是第一次见面，她怎么能看不出他这般态度到底是对着谁。
她只是有些想不通，两人之间的话早就说的很明白了，到底有什么事情是他不能跟自己直说的呢？
正想着，出去拿外卖的同事一脸吃瓜的表情回来。
“汐汐，你还记得咱们之前报那个教育机构吗？”
“你是说星火教育吗？”
“对对，就是那个！”同事压了嗓子，撇了下嘴角说道，“我刚才看见茜姐怒气冲冲的回了办公室，好像是申请又被驳回了……”
茜姐带了她们两个实习，只不过转正后两人就被分到了其他的部门，对于星火的事她也没有再关注了。
“我打听了一下，这个星火被勒令整改后，直接注销了公司重新开了一家，规模还扩大了呢。茜姐本来想神情继续调查，可提了几次报告都被驳回。”
“上面说什么法人都换了，这就是一家新的教育机构，没人举报就不能私自调查……要我说，这么明晃晃的挂羊头卖狗肉，八成是上面有人收了钱给压下来了……”
“嘘，这话可别乱说！”
同事扁了下嘴，慌忙喝了口水掩饰。
“我也是听人说的……”
茜姐是她初入社会遇到的第一个领导，茜姐人好，对她们小实习生也没架子，对她来说是个如师如母般的角色，她心里自然向着她。
看到茜姐受了气，这才一时多说了几句。
但有时候，办公室里传的这些小道消息倒也不是空穴来风，况且收点钱放放水这种事也常见，南汐尘虽然阻止了她，但心里却莫名的起了点疑心。
她突然发现，虞绥的反常，好像跟这事的时间对得上。
秉承着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战略方法，南汐尘趁着午休的时间，跟同事要了一份星火事件的详细时间线。
她对照着自己跟虞绥的聊天记录，就在她毕业典礼之后的第二天，“星火教育”摇身一变成为“永胜教育”，敲锣打鼓的重新开了门。
皱出了几层的眼皮被她压得更深，南汐尘心念微动，打开了天眼查查询这个“永盛教育”。
随着手机跳转页面，她的瞳孔也跟着缩了一刹。
法人一栏，清清楚楚的写着一个熟悉的名字——李盼儿。
南汐尘猛然站起身，座椅随着她的动作而发出刺耳碰撞声。
这声响吵醒了几个正在午睡的人，南汐尘只来得及说句抱歉，便匆匆跑上了天台。
她的心跳的很快，情绪也有几分失控，不得不找个无人的角落来让自己冷静一番。
怪不得李盼儿三番两次的来找自己说情，原本她还以为她真的是为了自己的工作履历着想，可现在看来，倒是她小看李盼儿了。
一毕业就从打工兼职的穷学生成了法人，用脚指头也能想到里面有蹊跷……
*
望着面前这栋建筑风格奇异的大楼和来往的人群，周萌由衷的连连感慨。
南汐尘跟随着人群鱼贯走出，朝她招了招手。
“萌萌，这儿！”
“汐汐姐！”暑气蒸腾着周萌的脸颊，透出两抹透亮的红晕，小姑娘活力满满的蹦着高跑过来，“姐，夸我，我居然没走丢！”
“厉害厉害！萌萌可以啊，我本来都准备好贴寻人启事了！”
被南汐尘逗了几句，小姑娘咧着嘴笑的开朗。
为了纪念自己第一次在东城独自出行，周萌还特地拍了张自拍发了朋友圈，她用十八岁的热情，懵懂又无畏的探知着这个世界。
“汐汐姐，咱们去吃什么好吃的啊？”
“我同事说有一家火锅挺不错的，我也还没吃过，寻思着带你去尝尝……”南汐尘摸了摸鼻子，小姑娘光顾着兴奋了，倒也没听出她话里的心虚。
说起来这顿饭，确实有点不太诚心。
带小姑娘吃饭是其一，可更多的原因是因为，这家火锅店就在“永胜教育”对面。
南汐尘有些等不及了，她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李盼儿跟这件事到底有没有关系。
拉着周萌的手，南汐尘心里跟她念了句对不起。
妹啊，等这件事结束后，姐一定请你吃澳龙！
到了火锅店后，南汐尘特地选了个靠街边窗口的位置。
正是学生们放学的时间段，永胜的门口也跟着人来人往，带着红袖标的“老师”手里拿着一摞招生广告，热情的拉着家长往屋里进。
装修和招牌都被改了一番，倒也没人发现这里就是那个骗了人的星火教育。
南汐尘心不在焉的点着菜，直到上来才发现，她竟然点了一个脑花！
周萌瞪大了眼睛看她，“汐汐姐，你什么时候爱吃脑瓜啦？”
糟了……
南汐尘恍然，周萌不吃内脏，她其实也不太爱吃，她这是平日里点顺手了！
“脑花……补啊，吃什么补什么，我这不是平时用脑太多了！”
忘记了从哪听过的一句话，南汐尘也没来得及细想就扯了出来当借口。
她一点也没发觉，自己这幅不太着调的语气，像极了一个不在场的人。
当局者迷，身为旁观者的周萌倒是听得清楚，她暧昧的抿着嘴偷笑！
被小丫头明晃晃的嘲笑了，南汐尘吸了吸鼻子，脸被红彤彤的火锅映成了同色系。
她后知后觉的想起，这话不正是虞绥忽悠她的时候，随口胡诌的吗！
去年冬天那会，正赶上她期末复习，虞绥约了她几次才把人约出来。
心里想着下午复习的内容，虞绥给她夹了一碗也没见她吃几口。
眼瞅着身上的棉袄愈发宽松，虞绥便变着法的逗她。
他跟她讲自己前些年出去散心，在老乡家里见过一种臭猪肉。
一整只猪吊挂在房梁上，整整存放几十年。
那是他第一次提起有关自己的事，南汐尘听得认真。
“那你吃了吗？”
存放几十年的臭猪肉她也是第一次听说，虞绥给她夹什么她就吃什么，进嘴嚼了几口才发现，那绵密的口感——是一大口脑花。
“怎么样，还能接受吗？”虞绥往自己嘴里也塞了一口，眯着眼睛朝她笑。
南汐尘摇了摇头，随后又微点了下。
麻辣鲜香的底料掩盖了想象中腥气，倒也没有想象中的难以下咽。
混着水囫囵吞了下去，虞绥扯了张纸巾对着她点了下唇边示意她擦去油渍。
“吃什么补什么，你这高材生平时用脑那么多，该多补补。”
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虞绥无非就是想让她放松的吃顿饭。
那天，南汐尘吃的小肚子都鼓了起来才回宿舍。
陈蝶嚷嚷着减肥，闻到她那被腌入味的一身火锅味，含泪抱着她的棉衣泡了包泡面！
跟周萌这顿饭足足吃了两个小时，小姑娘有心尝试脑花的味道，可龇牙咧嘴看了半天也没下得去筷子。
南汐尘盯了对面两个小时，也没发现李盼儿的身影。
有些事，确实是强求不来的。
夜色降临，斑斓霓虹给整个东城披上了另一层神秘。
火锅吃的有些撑，周萌兴冲冲的提议散步消消食，南汐尘虽然有些疲惫，可看着小姑娘眼里的亮光，她倒也来了几分兴致。
晚风散了几分暑气，这边是东城的老城区，吹来的风也带了些沉淀的气息。
老旧的东西总会给带给人莫名的心安，走着走着，南汐尘紧绷了一下午的心情也觉得顺畅了些。
李盼儿现在都成了法人了，自然不是那么好蹲守的，就算找到她人又能怎样，冲上去问吗？
就算她真干了什么，还能承认不成？
与其漫无目的的守着，倒不如好好整理一下思绪，迂回着调查一番才是。
正想着，周萌悄悄碰了碰她的手臂，语气带着些说不出的感慨，“姐，这就是大城市吗？”
“看见什么了？”
“那两个人……”周萌斟酌了下，“我看见一个很年轻的姐姐，跟一个大叔黏黏糊糊的在路边……”
周萌朝路边努了努嘴，南汐尘笑眯眯的捂她的眼睛，刚想说少儿不宜，可当视线转过去的时候，抬到一半的手却突然顿了下。
“盼儿……”
道路两旁的树荫有些浓密，南汐尘费力的眯起眼睛，依稀辨认着那两道身影。
她拉着周萌想过马路，可下一秒，随着一声笛声，她被周萌拉了个趔趄。
“姐，小心车！”
从路边莫名窜出来个人影，车主也被吓得不清，他不禁探出头骂骂咧咧了几句才离去。
而南汐尘完全没注意到这些，她的注意力全都在那两道人影身上。
看着她的失神，周萌怕她再突然冲出去，只能把人死死的拉住。
随着附近路口的绿灯亮起，车流逐渐汇聚起来，这马路也算是彻底过不去了，那两道人影也闪身上了车子消失不见。
“汐汐姐，你没事吧！”
等到被周萌的声音唤回过神来，南汐尘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两个人影她都见过，可她怎么也不能把两人联想到一起去。
那个薛桓，她看过这人的资料，他分明已经结婚十多年了，妻子也是上过杂志的事业女强人。
被汗湿的脊背一阵阵的发冷，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李盼儿的一身名牌穿搭，那些被丢弃在宿舍的衣物，还有她的行为可就都有了解释！
“我没事，刚才想事情走神了。”
“刚刚可吓死我了，你都不知道，那辆车简直就是擦着你衣角过去的！也不知道他怎么开的车，这种地方还要开那么快……”
“没事萌萌，怪我没看路。”
南汐尘平稳着语调安抚小姑娘，纤长的睫毛在灯影的映照下掩下了眼中的情绪。
如果那两道人影真的是他们的话，那自己遭受的那些舆论，也就都有了来源。
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南汐尘的眼中浮出几分冷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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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凌晨三点，谁好人大半夜的写火锅啊！
其实含泪泡泡面的不是陈蝶，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