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钟。
电梯门打开,虞绥拢了下风衣走出,还没等走到家,老远就看见门口蹲了个大型蘑菇状的生物。
是个有点眼熟的蘑菇。
虞绥扶了下眼镜,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戒指,推进了左手中指上。
南汐尘是被脚步声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抬头,听见那人说,“你怎么在这?”
“我……这是哪啊?”
脸颊热热的,脑袋里面晕晕的。
还没等她的大脑处理清楚这段话,人就被拎进了室内。
忽然亮起的满室通明晃的她有些睁不开眼。
虞绥把人扔在沙发上,勾起了她的下巴,入手一片滚烫。
连额头都不用贴就知道她发烧了。
虞绥拧了下眉心,把空调暖风又调高了几度。
也不知道她在门口坐了多久。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小姑娘已经被被子裹成了一个饭团,嘴里插上了体温计,脑门上还糊了一个冰冰凉凉的退热贴。
虞绥捏了下太阳穴,随后目光幽幽的把人盯着。
他烦躁的想吸烟,可眼前这个饭团子还病着,还能怎么办?只能叼着呗。
直到虞绥咬扁了小半包烟嘴,饭团子晃了一下,颤了颤眼皮睁开。
她看着虞绥宕机了一秒,然后眼里逐渐有了焦距,“你回来啦!”
饭团子想冲过去,但她显然也是没想到自己现在是一个饭团。
于是冲没冲出去,自己倒是大头朝下,直挺挺的栽了下去。
“救命啊——”
南汐尘闭了眼睛,没有预想之中的狗啃屎,饭团子被人拎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她睁开眼,就这么面朝地面被人拎着,入目的是一双黑色的男士拖鞋,还有一截小腿。
空气中陡然安静下来,气氛有些淡淡的古怪。
虞绥也没救她起来,就这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
“段彦说的,他打赌输给我了!”
南汐尘根本没有一秒钟的犹豫,开什么玩笑,万一回答不满意,虞绥这一松手,她可就真摔下去啦!
头顶安静了。
南汐尘有些紧张,她看不见虞绥的表情,只能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瞳仁来回打着转。
虞绥深吸了口气,突然气笑了。
如果他有罪,请让上天来惩罚他,而不是给他安排这么一个没骨气的弟弟和一个饭团子来折磨他!
轻嘲的勾了嘴角,虞绥把饭团子摆正回沙发,自己又坐了回去。
他下意识从烟盒里抽出一支,又皱着眉塞了回去,靠回座椅偏头看窗。
南汐尘眯了下眼,看他。
虞绥这人长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漂亮,他要是不开口,看起来就像是动漫里的建模人物一样。
到了他这个年纪,身型褪去了毛头小子的单薄,多了几分沉稳。
他就这么靠在座椅上,衬衫贴近腰腹的部位,还能隐约透出肌肉线条来。
南汐尘弯着嘴角,有了想法。
“虞绥,这屋里空调开这么高,你不热吗?”
虞绥没说话,倒是起身把饭团子解松了点。
“这怎么好意思呢!”南汐尘扭了扭自己,把一双手解放出来,顺着往上就去解人扣子,嘴里还念念有词,“这是你家,你怎么舒服怎么来,这衣服一看就不够居家!”
虞绥也没想到这人生着病,心思还能兜这么大一圈。
他顿了一秒,扣子就被小姑娘熟门熟路的扒开了一颗。
他一把抓住那只软软的小手,下意识的像以前一样一拢,就把她作乱的工具没收在自己掌心。
虞绥动作做的快,等到脑子追上来反应过来不对的时候,倒有些晚了。
这样亲昵而下意识的举动,如果不是挂在心尖上,又怎么会做得出来?
这他妈,一会儿还怎么跟人放狠话啊……
虞绥木着脸,欲盖弥彰的把她的手塞回了被子里。
“你来到底是做什么的?”
他的嗓子有些哑,一定是空调太干了!
“找你的呀。”小姑娘又把自己拱出来,回答的理直气壮,“我被我妈赶出来了,没地方去。你要不收留我,我就只能去睡桥洞喽。”
“白天了,别说梦话。”虞绥用眼神瞥了一眼已经放亮的天色。
南汐尘在沙发上蠕动了几圈,终于从被子里出来了。
她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倾身凑近他,把手拢在嘴边,神神秘秘的开口——
“那我实话跟你说吧,其实我……”
“你要敢说你怀了我的孩子,我现在就把你丢到桥洞去。”
虞绥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弧度威胁着。
小姑娘耸了下肩,只能老实坐回去。
这人怎么不禁逗呢!
她被他逗的时候,可没这么凶巴巴的威胁人!
虞绥也被她这插科打诨态度弄没了脾气,他摘了眼镜,直直的把人看着。
“你这是打算赖上我了?”
“还不够明显吗?”
虞绥气的转了转中指上的戒指。
“你订婚了?”南汐尘问。
虞绥刚想借着话答,就听她说:
“三十多岁抽烟喝酒纹身烫头,有人跟你订婚才怪。”
“……”
虞绥想说自己没三十多,他也没烫头,但重点是在这吗?
虞绥吐了口气,高挺的鼻梁被他捏的发红,哧道:“你既然能打听到段彦那去,那他没跟你说过吗,我爸他……”
“你也做那些违法的勾当了?你要是点头,我二话不说现在就走。”
小姑娘脸蛋红扑扑的,明明是嫩的能掐出水的一张脸,话却说的不留余地。
她的视线淡淡落在他的纹身上,脸上那表情好像在说,“虞绥你接着装,我看着你装。”
且先不论虞光霁到底是不是她猜想的那样,单说虞绥,他若真的干了些违法的,到也不至于蠢到把那罂粟明晃晃的纹胳膊上。
他刚刚下意识的亲昵举动骗不了人,再加上他把她推开的节点,又恰好在知道了她“烈士家属”的身份以后。
把这些串成一串,结论自然也就得出来了。
虞绥这纹身倒更像是对自己的警告和提醒,他应该是恨极了这东西。
南汐尘刚刚的话,便是她最后的验证。
小姑娘的目光坦然的近乎于赤裸。
虞绥沉下视线不语,平生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