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冬日里的冷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有权有势有宠的嫔妃们可以用上不错的炭火,屋子热烘烘的还算温暖。再差一些的妃嫔分到的只有粗制滥造的低劣炭了,这炭味道大,烟味重,熏得人难受直咳嗽。
但再怎么样, 有炭总比什么都没有好。若是没有炭火,紫禁城的冷风都能吹进骨里,这冰爽一样的感觉渗透进皮肤,让人冻得是极为难受。
方淳意打入冷宫,族人也发配苦寒之地,她的所有财物都被没收,只留了一些衣物。可这些好衣物也被她在冷宫里换物品用的差不不多了。
绿荷被拖走的时候,方淳意就跪在地上看着宫人一点一点的将屋子里的东西全部没收,雨儿在一旁小声的啜泣,悲凉的呜咽在殿里回荡。
敦亲王倒台的消息一出,方淳意就知道自己的死期将至了。淳儿并不愿意将宫里的消息传递出去,也不愿意将绿荷推出去争宠。只是,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忤逆自己的父亲。
淳儿这个时候反而更羡慕绿荷。自己打入冷宫,还要日日被掌嘴、抄经,若是一心求死,一旁看顾的宫人都会极力阻止,连御医都按照规矩每月来一次,目的就是让自己还活着。
如此羞辱的活着,还不如死了干净。
入了冬,淳儿双手就长了冻疮,红肿不说,还特别的痒,宫里的太监日日都要盯着她抄经,她只能盯着这样一双残破的手继续写着,如此情况是越来越糟糕。
甄嬛就在这样一个日子,踏进了冷宫,看了看自己这位曾经的“好妹妹”。
冷宫的太监知道宫里的动向,皇上并未圈禁方淳意,甄嬛来探望,太监也就没有阻拦,恭恭敬敬的送了她进去。
“我有些话想与她单独说,劳烦公公在门外稍等。”甄嬛话说着,一旁跟着的槿汐也顺势递了一个荷包给着太监。
太监点头哈腰,自是知道分寸,在门外就停住了脚步,槿汐也没有陪同,只有甄嬛一人走了进去。
甄嬛内心里对淳儿是恨的,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可甄嬛在心里,还是极为在意淳儿,碎玉轩的朝夕相处实在是过于美好,那些年的记忆一直在她脑海里萦绕。
因而,皇上同她说太后要留方淳意一命的时候,甄嬛心里倒是也意外的松了一口气。对于彼时的甄嬛,还无法轻易接受死亡的冲击。
方淳意没了锦衣玉食的照顾,整个人都苍老落魄的可怕,头发只简单用木钗挽着,脸颊因为寒冷生冻,甚至都有了起皮。
方淳意跪着在面前的桌子上,用手颤颤巍巍的抄着经书,突然看见门口有人进来,抬头才看到是甄嬛。
“姐姐来了,只可惜我这里没有地方坐了。姐姐今日,可是来看妹妹的笑话?”方淳意对着甄嬛笑了笑,没有羞愧不安的神色,面色如常的打了个招呼后,继续低下头抄着书。
甄嬛这才发现,小小的里殿并没有椅子可以坐下来,也就是时候淳儿这段时间无论是抄书还是吃饭,都是跪着或是站着的。
甄嬛心情复杂,恨是恨的,但亲眼看到淳儿在冷宫里如此被折磨,连坐下放空的权利都没有,心里到底是极为不舒服。
“你父亲犯的可是死罪,私下同敦亲王往来,敦亲王串通谋反,皇上仁慈,这才饶了你一命。”
说到这,甄嬛站在门口,自上而下俯视着跪着的淳儿,问出了一直藏在心底疑惑。
“今日我前来,只想问问你,往日的情分难道都是假的吗?我同你那样的亲近,你为何要害死我的孩子?”
淳儿抄书的动作一顿,将笔放在一旁,重新抬头看着甄嬛,“事已至此,我已经都成这个模样了,姐姐你风光得意,何必要讲究个缘由呢。”
“淳儿,我待你不薄,真心换真心,难道...难道是因为香囊一事吗?”甄嬛还不死心,想要追究到底。
“甄嬛,你知道有多少人嫉妒你吗?你的才情,你的容貌,你的家世,甚至...你的父亲母亲,我原本是不必入宫被选中的,是我的父亲逼着我小小年纪进宫,是我的母亲逼着我要为家里争宠,可你呢?”
“你次次在我面前说你在家里的相处,你毫不避讳炫耀你的家人和朋友,你甚至可以不愿意放下身段讨好皇上,甄嬛,你这一生,真是太顺利了,顺利到连滑胎这样的事情都有我替你挡了下来。”
“所以,甄嬛,我岂能让你如愿?”淳儿轻轻的笑了声,“父亲走错了,我没办法阻止,可能在进冷宫之前,让甄嬛你不如愿一次,看你痛苦的样子,我的心里也是无比欢喜。”
“你疯了!”甄嬛听到此,心绪也极为的不平静,看着淳儿状若疯癫,说着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就算是吧,甄嬛,我不后悔做这些事情,我只后悔你的下场没有更惨。甄嬛,我的前程未来就到这了,你以为你身边的姐妹对你也是真心的吗?”
甄嬛见方淳意如此执着,已经是走火入魔,也不再言语,宫里纷扰不断,就算是亲姐妹都会因为各自的利益而走向敌对的道路,淳儿与自己离心,又有什么惊奇的呢。
甄嬛不再搭理方淳意,准备离开,可转身的一刹那却瞥见了方淳意床头挂着的东西。
那是那年碎玉轩,甄嬛和方淳意住在一起的时候,二人一同制的干花香包。方淳意在御花园里挑了许久的花,甄嬛则是绣了荷包,与她一同烹制。
淳儿在冷宫的住所可谓是凄凉,什么东西都没有。可她却一直将那香包挂在床头,甄嬛情绪波动的厉害,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淳儿,我们本可以一直在碎玉轩里陪伴到老的,不管你信不信,我一直都把你视如自己的妹妹,将你当成家人看待。”
说罢,甄嬛不再留恋,转身而去。甄嬛心里的最后一丝牵挂和惦记也不再有了,同淳儿的缘分今日就算结束了。
淳儿望着那干花香包,仿佛也陷入了回忆里。午夜梦醒,自己何尝不会后悔呢?可是甄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如今我已经堕入深渊,你以为你能永远高枕无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