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容回繁英阁后,强撑着洗漱完,就吩咐熄了灯,让一众伺候的宫人不许靠近,自己躲在床榻上的被子里低低的啜泣着。入宫都没有一年时间,可接连发生的事情压迫的自己无法呼吸,这段时间的不安、紧张、恐惧的情绪裹挟着眼泪而来,自己也沉溺在这种无力、痛苦的情绪海洋里,难以挣脱出来。
陵容哭了许久,不是没有注意到殿外甄嬛来的动静。莞姐姐关心自己,只是眼下自己实在是不想见她,也不知道用什么心情面对,更害怕面对心里面最坏的“猜想”。
似是全部力气都用的差不多了,陵容竟然哭着哭着睡了过去。梦里,陵容好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里,江南的宅子里,娘亲在小小的寝屋里,对着昏暗的灯下绣着什么,烛光不是很好,娘亲熬得眼睛通红,揉了揉眼睛,还是打着精神继续对着光细细绣花。
陵容许久没见到母亲了,如今看到母亲眼泪也抑制不住,只想扑进母亲的怀里诉说着入宫的艰辛不易和痛苦难耐,可也怕说了这些惹得母亲担忧。踌躇间,有个身影砰的一声撞开了房门,搂抱着个衣冠不整的女子走了进来。
等两人来到娘亲面前,陵容才发现这是自己的父亲,那无能懦弱的安比槐。父亲搂着新娶的姨娘,对着母亲开着不雅难堪的玩笑,母亲心里难受,忍着难听话语和嘲笑,不敢抬头看这二人,只低头继续绣花。
陵容想去阻止娘亲被父亲折辱,可自己说不出话也发不出声音,甚至动都无法行动,只能心里着急看着,可忽然下一秒,父亲就调转了头,用一副冷漠厌恶的眼神看着自己,倏地拿了桌子上的绣花剪刀,对着自己的胸口就是一刀。
陵容捂着胸口忍着疼痛,踉跄了身形,想看清母亲的脸,刹那间景色又发生了变化。
安陵容在华妃的殿里跪着,华妃坐在正殿上方的椅榻上,让人拿沾了盐水的藤条一下一下抽打着自己后背,胸口的痛苦还没缓解,后背上火热刺痛就随之而至,安陵容疼的头上直冒冷汗。
华妃旁边站着曹贵人,曹贵人走向自己,抓了一把豇豆就塞在自己嘴里,一边塞一边说着,“安妹妹,你唱啊,你快唱啊。”安陵容挣扎着想要用双手推开曹琴默,想要避开曹贵人的强行灌喂,可挣扎之时,突然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让自己无法挣脱。
安陵容看着紧紧锁着自己手的那个人,居然是莞姐姐甄嬛。甄嬛保持着平日里温婉端庄的笑容,盯着自己的眼神,一字一句对着自己说道,“安妹妹,你怎么不吃豇豆啊,快吃啊。”
安陵容茫然无助,想在殿上找人帮忙,下一秒皇上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大步走了过来,安陵容想祈求皇上的帮助,可雍正只甩了她一嘴巴,冷冷的说道,“丢人的东西,还不滚。”
陵容只觉得自己跌在冰窖里,四肢颤抖着,呼吸不上来,双手在空中无助挥舞着,想要躲开这地狱般的折磨,嘴里也不自觉的喊道,“走开,都走开。”
一瞬之间,有急促高昂的声音传来,“小主,小主,醒醒啊小主。”陵容仿佛从混乱无序的混沌中醒了过来,不再坠入无边的黑暗梦境。陵容动了动手指,却发现依然无法使用自己的身体,意识倒是清醒,能听见外面的动静。
“温太医,我们小主这是怎么了,今日怎么叫都醒不过来...”
“谦常在恶寒少许,身热不扬,头身重倦,舌苔干哈黄,乃是思虑过重,邪湿入体,发了高热了。待微臣写两副方子,早晚各一副就好,只是这几日不可外出吹风,饮食也要清淡者,另外...小主这是受了惊吓所致,万万要调整好心态啊。”
陵容方才听得出来,这是宝鹃喊了温太医给自己诊脉呢。“这是怎么回事?”甄嬛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配合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陵容好端端的怎么发热了?”
“回莞贵人的话,谦常在这是风邪入体,头热脚轻,受了惊吓,没大碍的,微臣先下去开方子了。”
“宝鹃,你是怎么伺候你家小主的,好端端的怎么会让小主不适?”甄嬛的话里带着愠意,陵容听着甄嬛的关怀,心里还是有几分熨帖感动。
“莞贵人,我们小主昨日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殿里,不许奴婢们靠近,奴婢今日也是请小主起来才发现小主浑身发热,还...还胡乱说着梦话。”
甄嬛皱眉,但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又吩咐了温太医和宝鹃她们,好生照顾陵容,让槿汐把自己那里一些上好的药品拿来,等都安排好了才离开。
甄嬛怀疑陵容生病,怕不是昨日宴会之事,让陵容受了打击了。
-
一连多日,谦常在有恙卧病的消息都传了出来,内务府自然是撤了安陵容的绿头牌。一时之间,炙手可热的谦常在,热闹无比的繁英阁,渐渐的也安静了下来。
甄嬛心疼陵容,可宫人都劝阻,害怕过了病气,也是担心自己去打扰到陵容的康复休息,只让槿汐常去陵容处走动,替自己看看陵容。
雍正那一日见了谦常在唱曲时候的不雅粗俗,这段时间确实也歇了和陵容一起的心思。见谦常在撤了绿头牌,问了问知道是得了病,也没有派人去关心。后宫里能伺候的那么多,安陵容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
这几日夏冬春和自己的房事顺心和谐,又有莞常在红袖添香,提供精神上的价值,雍正很快就忘了安陵容了。皇上都不在意了,陵容在宫里的处境自然也是差了许多。
一日甄嬛从勤政殿里出来,路过曲院风荷的时候,就听见两个小宫女窃窃私语,背后议论着陵容。
“你听说谦常在那事了没?”,一个声音尖细的宫女问道。
“姐姐你这话说得的,如今这园子里谁不知道啊。我给姐姐学一下啊,江南可才...嗝...莲叶何...嗝...甜,姐姐你看我学的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