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验证血缘关系,在这样的世界里肯定做不了亲子鉴定,但魔法世界自然有自己的办法,只要得到两人各自的一根头发,照旧能查验出来两人之间的亲缘关系,只不过只有特定法术才能做到而已。
会这门法术的人也不算很多,但真要找总能找到。
前提是要得到国王的一根头发。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关键黄昕鹤虽然现在名义上算是王党,但却没有觐见国王的资格,年少孱弱的国王陛下身体不好,根本不怎么见人……就算见人,也不能随便触碰他,拿到他的头发啊。
除了窃取,好像也没什么好办法了……
以尤利安的身手,要潜入王宫自然也不是很难,但最好不要惊动任何人,不要杀人……他沉吟着。
“你进过一次宫,能画得出位置图吗?”
黄昕鹤也沉吟着,她当然想跟尤利安夜探王宫,但她的目的是地母宝石碎片,或许还可以看看她以前收藏的别的宝石,看看有没有能增长魔力的。
“我只去了极少的一部分地方,当时也很仓促……”黄昕鹤垂下眼帘,“可能画不清楚……我陪你去可以吗?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拖累你……”
尤利安凝视着她。
他本来只是一时兴起,留了她一命,也许是她的品性风格合他胃口,也许是她实在太聪颖,太通晓人心……即使是杀人如草芥的他,也毫无困难地渐渐习惯了身边有这样一个女人。
甚至在她此时此刻,说要陪他去冒险,还担心拖累他时,他的心动了动。
像某个坚硬冰冷的物体的一角被轻轻撬动,有什么又轻又软又暖的物质涌了进来。
量不多,但鲜明……胸膛里被浸泡的一角隐隐很舒服,又有点酸涩……
他沉默地垂目看向自己的胸口。
心动了吗?
有一天会不会真的喜欢上这个女人?
到时候自己会不会杀了她以免被她操控?
还是让她真的成为自己的女人,享受一下据说是极乐的滋味?
他厌恶他人所有的,认为和血液一样污秽肮脏……不愿意有一点沾染到他自己身上。十三岁时开始上的那种课程,那些充斥着欲望、杀戮、计谋、伪装、野心、狡诈的一切面孔和躯体,始终在他记忆里肮脏着、扭曲着、令人恶心至极……
他厌恶碰触到女人的躯体,当然,男人更恶心……
但是,面前这个女人,还没有引起过自己一丁点反胃……
如果动她呢?
他迟疑着。
如果真的,他会不会恶心得举手就击毙她?
更多呢?
……试一试很简单,反正她那点微弱的力量也抗拒不了他,可如果她在他身下时那张安静的面孔被欲望浸染了,他会不会心生厌恶,把她掐死在床上?
他想起了当初曾刻意放纵几个女人与少女接近和勾引自己,最终无一不是一开始就被自己给忍无可忍地杀了……他见不得那些放浪的表情和动作,真恶心。
要让它们化作恐惧和死亡才能平息他的反胃。
不行,黄昕鹤不能露出那样的表情,如果真有那一天,她必须羞涩又强忍着故作镇静、或者抗拒又无计可施,甚至终于忍不住哭出来才行……
不,还是不要哭了,显得故作柔弱,也不适合她……
最多在实在受不了时让泪水浸湿她的眼睛,却忍着不哭……
可其余的细节他还没想出来,他不想冒险,不想控制不住真的杀了她,毕竟,还挺难再找到一个不让自己厌恶的女人的……
浮想联翩的尤利安并不知道自己对面垂着眼的女人此时此刻却是第一次产生了自厌的情绪。
她骗了他,利用了他。
黄昕鹤不是白莲花,不是没有骗过人,也不是没有手段……但她一向自诩还算光明正大,就算说谎编故事的时候,立心还是正的。
这还是第一次主动去欺骗和利用别人。
虽然对方可以说是个杀人如麻的反社会人格少年杀人魔,虽然她是被胁迫不得不和他在一起……说起来就算骗骗他,利用他也不算过分,可她还是有些自厌了。
呵,就算有这么多理由,终究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安些而已,实际上,和对方是什么人有什么关系呢?
细想想,跟自己瞧不起的那种人其实区别也不很大……
……
她沉思时,尤利安点头答应了:“好,带你去,你只要听我的,我自能护住你。”
她抬起眼,看向尤利安。
自厌归自厌,她也不会改变主意,毕竟现在她太需要增加些力量了……大不了找完碎片再设法带尤利安去弄到小国王的头发。
设法帮他弄清楚身世,也算不白利用他。
……
尤利安的夜探王宫计划就安排在两天之后,选在这一天,是因为即使是他,也要做一些准备。
王宫的护卫力量,当然不仅仅是那些站在宫门口的侍卫而已。
比如说,黄昕鹤了解的就有王宫的大部分地方,有禁魔结界,在那里无法使用魔法,尤其是传送类和攻击类魔法。
想要靠传送潜入王宫是不可能的。
除此之外,还有覆盖整个王宫的杀气侦测结界和远程武器禁止结界,以杜绝刺杀和狙杀国王的可能性。
这三重结界,来自于当年她的六个伙伴中的那位法师,而法力则有三位同伴同时提供。
但其实当年的她还真不怎么需要这样的保护,她的三大契约者中的树精灵和石巨人都是攻击力和防御力顶尖的角色,水妖则还有诸多能力。
至于她的继任者洛斯特,那也是人类中武力值顶尖的人物,年纪轻轻就是整个大陆上数一数二的大剑师。
倒是现在的国王陛下,身体孱弱,势力也弱……缺乏自保能力。能活到今天,也算是不容易。
她又想到了捷尔特罗斯,他是一个特殊的黑暗精灵,无论血脉还是天赋都是绝顶的,要说起来,当初他们七人中,战斗力最强的就是他了。
如果捷尔特罗斯真的想杀小国王篡位,小国王应该活不到现在啊。
而且,他真的想得到这王权吗?
如果是真的,当初为什么毫不犹豫地拱她上位,也不要任何封号就走了?
如果他想要,无论是武力还是手段,她都争不过他的。
她还记得他当初离开时的背影。
那天在下雪,哪里都是白茫茫的。
她从寝宫追出去,问他说:“……你也要离开吗?什么都不要吗?可以敕封你精灵王之类的啊,虽然我知道王庭的封号对精灵来说没什么用,但好歹名正言顺,你那些光明精灵的族人也不好驱逐你了……我知道,你肯定不想去地下的黑暗精灵巢穴生活。要不然留下来吧,可以封个公爵之类的,你的情况,还不如留在王都生活呢!……”
他转过身来,朝她笑了笑。
所有伙伴里,他的美貌最为惊人,美得超过女性,高挑挺拔的身躯却又充满阳刚英气,像大自然最杰出的作品,不愧为精灵。
看一眼,就知道不是人类。
他乌黑的长发衬着白茫茫的雪地,让黄昕鹤莫名想起童话里对白雪公主的形容:“皮肤像雪一样白,头发像乌鸦翅膀一样黑……”。说起来,捷尔洛斯特是在精灵中独一无二的长相,和他那些银发黑肤的同类不一样,他是黑发银眸白肤。
他是真正的纯血黑暗精灵,可黑暗血脉,竟只体现在了他的一头长发里。
独特的长相和来历注定了他的同族和光明精灵都不能接受他。
说起来,尤利安的黑发银眸竟然跟捷尔特罗斯一样。
他们不会有什么血缘关系吧?
想到这里,黄昕鹤打了个寒战。
不不,尤利安毫无精灵的血脉,他们的长相也全然不同。
不可能的。
……
她继续回忆那一天,那一幕。
捷尔特罗斯在雪地里转身对她微笑,双眸凝视着她。
即使对他来说已经算是温和的笑容,也充满了高傲:“……我是精灵,不能总和你们人类在一起。过几十年,对我来说只不过是生命里极短暂的一段时光过去,你们,却已经风烛暮年……这种滋味对谁都不好。还是各自过该过的生活吧。”
是啊,那载入史册的冒险,在精灵数千年的漫长生命里,又算得上什么呢?
她,他们,都不过是他生命里的匆匆过客。
可那时毫不留恋离开的捷尔特罗斯,为什么又在她离开后回了王都,在洛斯特死后当了摄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