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自然是这个大陆上最大最繁华的城市。
国王陛下的荣光虽然不能真正照耀到这个大陆上每个角落,尤其是现任陛下年纪还小,权力都把持在摄政王手里,各地的大贵族们多有不服气的,更不用说矮人、人鱼那些异族了。但是至少在名义上,这还是一个统一的大陆,众人皆以王都为尊。
要说对王都的印象,一千个人大概有一千种回答,因为王都实在太大了,每个区之间的差异宛如云泥……有的贫民窟里,一家十几口,只有小小窝棚可以容身,路和路之间毫无章法可言,满地垃圾、菜叶和粪便,有人的,也有牲畜的……不要说盛夏,就算是冬日,味道也相当难闻。
这里容易酿造各种罪恶和苦难:盗窃、赌博、瘟疫、火灾……
王都自然不只有丑陋,这里更多的是繁华的街市,清澈的河水流过市集,路上有矜持的几百年老店,也不乏叫卖的声音,而水中有漂亮的小船川流,船娘声音清脆地招揽客人。水边是一种王都特有的银色叶子的漂亮树木,因为叶子的银色和精灵的长发一致,也叫“精灵树”。
王都大学那边,又是另一番景象。
相对清静的街道两旁,是一些漂亮的小楼,路两边的梧桐在秋天时枯黄,凋落一地枯叶,一直延续到冬天,风一吹,就扬了漫天。
这附近有住户,大都是一些学者和法师,而店铺也大都和学术、法术有关,听不到任何叫卖的声音,尤其是那些法术用品,需要熟门熟路才能买到真正得用的东西。
但这里的幽静和美丽却不能跟贵族们和官员们聚集的门萨尔区和水榭广场周边相比。
门萨尔区的宅邸大都历史悠久,石砌的府邸宏伟气派,老派贵族们大都居住在这里,这里很多时候是空着的,贵族们各自居住在自己的采邑,等到社交季节到来,这里就住了满满的人了,贵族们携带妻女,纷纷赶到王都。
而官员们上任之后,想在门萨尔区购买房产已经没有地方了,他们唯有选择距离王宫最近的水榭广场附近置业,而后来分封的新贵们也就只能和他们扎堆了。这里的房舍占地要小,但都富丽精美。
所以,常常流传的一句话是:“水榭广场出产新贵官吏,门萨尔区都是古老名门”。
但这两个地区,不管是房舍还是街道,都非常美丽典雅,处处装饰着雕塑和喷泉,安静得更是几乎没人通行……普通人连穿行这两个区的勇气都没有。
塔西斯家的房子在水榭广场。
因为王城内要维护治安,除了禁卫军和有特许者,王城里头是不允许使用杀伤性强大的魔法或魔法物品,也不允许骑乘战斗力强的骑兽的。
不管琼翅鸟还是云骝,都不能带到王城里来公然骑乘。
所以他们进王城之前,就已经把鸟收了起来,云骝留在了城外卢克家的一处小庄园,他们换上了马和马车进城。
马车在水榭广场四十号门前停下,这里就是卢克家在王都的宅邸。
大概因为还挺有钱的,卢克子爵的这栋官邸并不小,大约有三四十个卧室,大客厅、宴会厅、舞厅一应俱全,比起塔西斯在翡翠谷建的那个简陋的宅邸略小,但是精致华丽要超出不知道多少倍。
但是从铁门进来,就会发现花园还是很小的。
毕竟这里寸土寸金。
马夫赶着马车从后门去马厩了,他们三人在几个随从的簇拥下进了门。
王都这边宅子的管家和侍从都穿着华丽的号衣,比在老家的侍从们的号衣要华丽得多,他们个个长相体面,彬彬有礼,身姿挺拔……这一切,当然是为了面子。
侍从从来都是主人的脸面。
身姿挺拔的管家向塔西斯行礼,说:“塔西斯少爷,您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这两位是您的朋友吗?需要准备两个房间吗?”
尤利安和黄昕鹤的衣着打扮看上去不像是随从。
塔西斯一脸无所谓地说:“这位是我哥哥的表弟,吉文伯爵的儿子尤利安少爷,为他准备二楼带小书房和更衣室的房间……这位小姐是……嗯,他女朋友。”
女朋友是个微妙的词汇,不是未婚妻,那就说明对方不是女性贵族和正式婚配对象……所以有时候用来委婉地称呼情妇。
黄昕鹤的样子不能扮演贵族,而且伊奥莱认识她,知道她不是贵族,所以她就只能扮演尤利安的情妇的角色了。
但塔西斯还是加了一句:“把她的房间安排在尤利安少爷的房间隔壁。”
管家听命说了“是”。
塔西斯又似笑非笑,微微扬起下巴说:“我亲爱的哥哥伊奥莱,来了吗?”
管家微微躬身:“伊奥莱少爷在一周前抵达,最近在参加一些聚会和艺术性的活动,昨晚他去参加葛布李安侯爵家的舞会,凌晨才回来,这会儿还在睡觉。”
塔西斯看了看怀表,说:“这都是午饭后了,你去叫醒他,告诉他他的亲表弟来了……”
管家领命而去。
其余的侍从们把他们的行李送到了各自安排好的房间里,他们也都各自回屋去洗漱更衣了一番,这才一一走出房门。
走出来片刻,还没下楼梯,就看到一头银发的伊奥莱打着呵欠也从楼上下来了。
一别,也有一阵子了呢……
为了这个人,她一直在逃亡,和秦屹失散,吃了许多苦,还被尤利安这个变态控制住了……
想想,真是不值得呢……
不过,她也并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自己的原则。
这样想来,也还罢了。
……
伊奥莱打着呵欠,突然看到黄昕鹤,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迅速露出他面对自己感兴趣的女人都会露出的迷人微笑:“店主?你怎么在这里?……是来找我的吗?为什么不声不响就把店关了,让我很是惆怅了一阵子呢……”说到最后一句,他的声音低下来,充满了暧昧和诱惑,人也朝黄昕鹤走了过来。
黄昕鹤怕尤利安现场给他分尸,连忙朝着尤利安那里退了几步以示避嫌。
正要开口跟伊奥莱划清界限,楼梯那一边的塔西斯先开口了。他只要涉及到他哥哥,就不是一般积极向上的青年领主优秀贵族的模样了,总是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亲爱的大哥,你久别的弟弟在你面前站着,竟不如一个女人吸引你的注意吗?”
伊奥莱对塔西斯的态度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一脸无所谓:“哦,塔西斯你到了。”
说完又扭头看着黄昕鹤,露出一个笑容:“……我可爱的店主,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是来找我的吗?……”
黄昕鹤觉得这个人简直脑子里全是水了……尤利安在那边散发着这么可怕的杀气真的有人能无视吗?
塔西斯已经嗤笑出来:“哥哥,除了我,你就没看到别的人吗?那边那位是你从未谋面的表弟,你舅舅吉文伯爵的儿子……我恰好在旅途中和他相遇,他今年也要来参加社交季,所以就跟我结伴同行了。”
即使是伊奥莱这样的人,听了也吃了一惊,他上下看了尤利安几眼,“你是我的表弟?……你要来参加社交季?可你们家在王都的宅子都卖了啊……”
塔西斯笑着在一边说:“所以我邀请尤利安表弟来我们家居住。”
伊奥莱皱起了眉头。
他生下来之后母亲就死了,他舅舅只跟他见过一次,在路上遇到大概都认不出来……而且他对贫穷的舅舅家一点都不感兴趣,现在表弟居然上门了,还被和自己不合的弟弟带到自己的面前,毫无疑问是想让他丢脸……这让他很不高兴。
塔西斯又加了一句:“哦,对了,这位昕鹤小姐是尤利安表弟的女朋友。”
伊奥莱又吃了一惊。
为了取信于人,黄昕鹤已经走到了尤利安身边,挽着他的胳膊了。
伊奥莱无语。
他一直挺喜欢这位女店主的,明示暗示这位女店主都当听不懂,一直上不了手,他有点念念不忘……没想到这女人竟然成了他素未谋面的穷困的表弟的情妇……
大概是因为表弟是未来的伯爵吧。
呵,没有见识的下层阶级的女人!
她不知道,伯爵不一定都比子爵大。这世上有穷困潦倒的侯爵,也有手握实权的子爵……财富上更不能一概而论。
可怜的女人,出卖自己的身体,最终大概只能得到几件衣服吧……
于是伊奥莱摆出了黄昕鹤从没见过的冷冰冰的高傲神色,转身走下去时冷冷抛出一句:“不是所有的伯爵继承人都有钱有势的,眼睛放亮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