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睢捋着胡子打量李冬白。
这孩子看着眉清目朗,不像奸邪之人,只是行事太过跳脱了些,若是自己管束于她,说不定也是一个可造之才。
他正想张嘴答应,余光中看到赵玮恒虚握的大拇指正紧紧地掐在食指中间一节处。范睢眼神一缩,看来七皇子是极在意这件事情的。
他将目光装作不经意间划过众人,心里便是一叹。
裴旭紧张李冬白倒是说得过去,殿下这勉力压抑住欢喜的样子,又是为了什么?
如果不出意外,明年殿下就会迎娶王尚书之女。到时候府里有了王妃,李冬白若是还能名正言顺的留在府里,怕是不美。
“你想上进是好事,不过你也别叫我师父,我并不打算收你。地方你也先不用搬,以后再说吧。过来,咱们先聊聊天,你们也都随意吧。”范睢摆了摆手。
其他人都散到一边,声音压低了不少,动作也斯文了很多。
杨大力担心的看了看李冬白,硬着头皮在不远处坐了。
平常杨大力都是离范先生最远的一个。范睢看了他一眼,嘴角挑了挑,开始和李冬白说起话来,赵玮恒和裴旭,坐到一旁,反倒成了陪客。
“你说裴夫人对你有所误会,说来听听。”
“唔,因为我年纪小不懂事,有的事情便做的不太妥当,裴夫人知道我和裴旭从小一起长大,感情非同一般,对我一向爱护,不忍苛责。只是我们慢慢长大了,便劝诫了几句,别的倒是没有什么。”
范睢听她这么一说,倒是对她高看了一眼。
“这么说,你并没有逼着裴旭,要他娶你做正妻了?”范睢故意露出一丝嘲讽。
“师父!”裴旭紧张地喊道,“没有人逼我……”
范睢眉头一皱,低斥道:“我问她呢,没有让你回话!”
李冬白冲着裴旭安抚一笑:“嫁人这事,我从来没有想过。不过我肯定是要么不嫁,要嫁也只肯做正头娘子的。至于您徒弟裴旭,他乃是昂扬男儿,正直君子,谁能逼迫?”
赵玮恒听到这里,大拇指不由得又摩挲了一下。
范睢不置可否,继续问:“听说你和殿下,在沙漠里历经生死,你还说殿下与你有了肌肤之亲,要殿下负责?”
李冬白噗嗤一笑:“师父明鉴。当时殿下准备把我扔在沙漠自生自灭,我不那么说安有命在?其实那都是我顺口胡诌的,您想想,殿下受伤,我们疲于奔命,光逃脱追杀都去了半条命,后来又差点被渴死,哪里有闲心谈情说爱?我与殿下之间,说恩,那是大大的,说情,那是万万没有的。”
赵玮恒看着李冬白一副我把你的清白还给你,快来夸夸我的得意之色,气得胸口起伏。他低垂了眉眼,才压抑住翻涌的怒气。真是好得很,吃完喝完一抹嘴就不认账,李冬白这种人,早就该被人打死。
裴旭却高兴起来,温柔如水地看着李冬白,一脸宠溺。
其余众人都恍然大悟,今天可算真相大白了,他们就说嘛,当时李冬白丑成那样,鬼才会看上她。
“范先生,冬白那时候易了容,是个猥琐黑瘦的男子,丑得不忍直视,绝对不可能勾引殿下。”杨大力还怕范睢不信,赶忙给李冬白帮腔。
陈星一脸无语的看着他。
范睢哈哈一笑,对着李冬白说:“你倒是有问必答。”
李冬白谦虚道:“事无不可对人言,我虽是女子,也想做一位女君子。”
范睢满意的点点头。
其他人有的扭头有的撇嘴,李冬白和君子两字,压根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赵玮恒冷笑。
裴旭颇有些羞赧,嘴角却还是高高翘了起来。
傍晚时分,雪终于停了,众人吃饱喝足,又和范先生交待了近两个月的大小事务,热热闹闹的出了门。
接连几日,李冬白都没有出去,她不喜欢化雪时,路面肮脏泥泞的感觉,只闷头在院子里练功画画。
除了表小姐杜若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被罚跪,冰儿拿着李冬白的画刚出门就被陈星扣下这两件事,日子并未因为范先生回来,再生起什么波折。
李冬白暗叹一声,想到以后自己的卡通版玩具、衣裳、布匹等赚来的银子,赵玮恒都要分一杯羹,就心疼的狠。早知道把画直接给裴旭得了,她和裴旭分钱,不比便宜了赵玮恒强一万倍。
到了年末,又下了一场大雪,李冬白也不嫌冷,和杨大力、郑源约好了去打猎。
“痛快!自从范先生回来,我都是夹紧了尾巴做人,憋死我了。”杨大力嗷得一嗓子,吓得郑源差点掉下马来,气得他大骂一声。
李冬白哈哈大笑,她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清新冷冽的空气,顿觉身心舒畅。
“大冬天打猎,我们不会空手而归吧?”李冬白怀疑道。
“冬白你不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容易打到狐狸、兔子和熊呢。”杨大力兴奋道。
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三人扭过头往回看去。
“裴旭,你怎么来啦?”李冬白一声欢叫,“今日范先生不授课了?”
裴旭赶到李冬白身边,拿出一件银白色的狐狸毛披风,将李冬白牢牢裹住,笑得见牙不见眼。
“老师说今日与老友相聚,放一天假。”
李冬白不满的扯了扯披风带子:“去打猎穿那么多干什么?一会儿出一身汗,树枝也可能把衣服弄脏了。”
“不怕,脏了破了我再给你做新的。”裴旭仔细地把带子给她系好,看得郑源直牙酸。
杨大力咧着嘴叫道:“冬白,你到底什么时候嫁给裴旭?我要是你,恨不得今天晚上就洞房去。”
李冬白呸了一声:“你要是去洞房,裴旭得吓死过去。至于我嘛,你看范先生盯我盯得紧不紧,就是防着我肖想他的宝贝徒弟!”
裴旭黯然了一会儿,便坚定的对李冬白道:“我已经给父母亲去了信,他们一定会同意的。”
李冬白兴致颇高,也不想让他不高兴,痛快地答应了一声:“好!”
裴旭又高兴起来。
杨大力咂咂嘴道:“我也怕范先生。”
李冬白欣赏着两侧密密麻麻的高大竹林,骑着马溜溜哒哒往前走,她一挑眉毛:“我可不怕他,只是尊敬而已,他又打不过我,怕他个什么?”
杨大力嘻嘻哈哈道:“行,你厉害!现在范先生防的紧,等你和裴旭成了亲,就专门去他面前敬茶。”
郑源忽然大声咳嗽起来。
“老郑,你呛着风……”
杨大力一嗓子还没喊完,顿时转了调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