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珺大学后街的烧烤店。
可能由于明天就毕业了，已是晚上十一点，后街的学生还是络绎不绝，出入在各种奶茶店、豆花店、烧烤店、小炒店、麻辣烫店......
灯火通明，很是热闹。
"看看想吃什么？"叶月疏找老板要了份菜单，找了处露天的桌椅坐下。
"嗯......烤馒头片，烤韭菜，烤茄子，烤土豆片，烤四季豆。"
"你倒是点点荤菜啊，全素的。"叶月疏不禁抱怨。
"我不爱吃肉，你和弟弟看着点些就行。"夏暮汐把菜单递回。
"那来几份肉串吧，羊肉的还是牛肉的？"叶月疏问。
"牛肉。"叶星回和夏暮汐几乎异口同声。
她不爱吃羊肉，他知道。
"那行，先就这些，不够再加。老板，下单。"叶月疏将老板招呼过来。
"老板，我们这桌不要放葱。"夏暮汐临了加了一句。
他不吃葱，她也知道。
"要不要来点啤酒？"看得出，弟弟和闺蜜的到来使叶月疏今天非常兴奋。
"可以啊。"夏暮汐一口答应，这么好的氛围，不喝点酒吃烧烤总感觉少点什么。
"弟弟能喝点吗？"夏暮汐拿着两瓶冰啤酒重新回到桌上。
"要不我再去给你买瓶牛奶吧？"夏暮汐说的很认真，她发誓真的无半分挑衅之意。
但作为男人的叶星自尊心被伤到了，他无言地从桌上拿了一瓶啤酒摆到自己面前。
"我喝酒。"
"对对对，他能喝的。上次他失恋没少喝，一身都是酒气。"叶月疏在一旁应和道。
"姐！"叶星回心里真的谢谢她，能不能赶紧把这事给忘了！
"哟，看来被小女朋友伤的不轻呀。"夏暮汐又补拿了一瓶啤酒，语带趣味。
"一会把他多灌点儿，我就不信酒后吐真言还不能把这小子嘴撬开。"
烤串"滋滋"冒油，可口香辣。
老友相聚甚是欢喜。
谈笑间，三五杯啤酒下肚。
夏暮汐只觉看头顶的路灯都是朦朦胧胧的一团。
"月疏，你看朵云它怎么是黄色的......是不是要下雨了？它就在我头顶，你带伞了吗，快下雨了......"夏暮汐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去拉叶月疏的胳膊，一直问她带没带伞，快把伞撑开。
引得旁边桌的人纷纷侧目，有几个捂着嘴偷笑，还有几个拿着手机偷拍。
叶月疏捂头，觉得很丢脸。
说好的灌醉后问话的呢？怎么自己就先倒下了。
"我哪知道她酒量......这么差呀，连半瓶都没喝完。"叶月疏很是无语。
"......送她回去吧。"叶星回站起来，走过去把夏暮汐不听话的手一并抓住，然后扶起她。
"走吧走吧，再不走明天毕业典礼头条该是我了。"叶月疏硬顶着围观结完帐，拿上行李，逃也似的往学校后门奔。
实在是太社死了。
完全不想回头，只想装作不认识。
叶星回也被抛在后面。
他看着夏暮汐脸颊微红，醉憨憨的模样，眼睛微醺地半睁半闭，纤长的睫毛被路灯投射在下眼睑，根根分明。怀里的身体甚是娇软，小手在空中不安份地挥动，他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一时半会也不知从哪里下手。
再抬头，叶月疏拖着箱子远去的身影已经成一个点了。
"叮叮"有新的短信——
姐："星河宾馆见，我给你们订了两个房间。"
叶星回放好手机。细心地为夏暮汐整理好裙摆，确定不会走光后，一个公主抱，将她打横抱起。
似乎是突然失去重力，夏暮汐纤细的胳膊紧紧地攀住了叶星回的脖颈，顺势把头埋在了颈窝。
感受到温热的呼气，叶星回瞬时觉得自己耳朵烧得发烫。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
从喧闹的后街到穿过安静的校园。
抱她回去的这一路，天很黑，路灯大多早已关闭，只剩零星几盏小夜灯伫立在两旁的绿道里。
月亮在引路，星星在眨眼，叶星回的心跳的很快。
他的脚步很轻很小心，似生怕惊动了怀中的人，又似不忍走完这段路程。
"下雨了么？"夏暮汐强撑开眼皮，感到自己从一片光源到了一片漆黑。
"没有。"
"你骗人，明明都乌云密布了......"
"......"
"我怕黑......"怀里的人嘟哝着，又撒娇似的往颈窝处拱了拱。
叶星回倏地站住不动了。
他感受到她的唇瓣轻轻地扫过脖颈处的皮肤，像羽毛一样，软软的，轻轻的。
"怎么不走了？"夏暮汐半醉着抬起头，棕色的卷长发倾泻而下，在月光下散发出缎似的柔光。
她一手攀着叶星回的脖颈，一手大胆地捏住他的下巴，眯缝着眼睛，一字一句道：
"原来白马王子真的是一匹马......驾！快走啊！"
......
"我不是马。"
"那你是什么王子吗？"
"......不是。"
"噢那我知道了，你是伞！你看你挡着我，都淋不到雨了。"
"......也不是。"
"那你......那你是谁。"
"我是......叶星回。"
"叶......星回？怎么这么耳熟......噢那个小鬼啊！啊不对不对已经不能叫他小鬼了，他——他谈恋爱了！"
夏暮汐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突然高举一只手，而后又抱住他的脖子，故作神秘地贴近他的耳朵，暖热的气息瞬间贴近。
"你知道......他喜欢谁吗？"
"......"一刹那，叶星回全身上下的神经都紧绷。"你知道？"
"不......"夏暮汐在肩上无力地摆摆手，"我不知道......"
脚步再一次停住。
"那你......想知道吗？"
叶星回端倪着怀中的可人儿，她已经累得闭上了眼睛，好像睡着了。空气中传来若有似无的发香，关于她的每一个细节，似乎都能引起他的悸动。
"我喜欢的人，是你。"
伴随着耳畔的虫鸣声。
夏夜中游荡的萤火虫，像星的河流，像秘密在浪漫的潮水里流涌。
-
毕业典礼当天。
叶月疏身穿学士服，头戴学士帽，笑眼弯弯，开心地与夏暮汐和叶星回合照。
一晃两三年，匆匆又夏天。
叶星回有些恍惚，这场景似又回到记忆中参加她们高中毕业季的时候。
他送了两人各一束向日葵，还被叶月疏耿耿于怀了很久。
"姐，毕业快乐。"他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递给叶月疏。
"算没白疼你。"叶月疏满心期待的打开——
但下一秒，吓得连盒子都要甩出去——
这是什么玩意儿！
一个红棕色的肝胆内脏？！
"叶星回，你有病啊！你是不是想吓死我！"叶月疏举起拳头。
"哎别，姐，这是精油香皂。我专门买的，可以洗脸......"
"你当我傻啊，肥皂长这样啊？！"
"这真是香皂，只不过做成了肝胆的样子......"
"不是叶星回，你脑回路能再清奇点儿吗？这看着吓死人，谁会买这种？？"
"就是吓人才有用。你为了写毕业论文天天熬更守夜，这个能提醒你保护肝脏。"
？？？
竟然是这么个逻辑。
夏暮汐在一旁听着乐得直不起腰："哈哈哈哈，月疏，你总算尝到了每年我收他礼物的滋味了，肝胆香皂......肝胆相照哈哈哈，你别说，还是个谐音梗，有双层寓意啊！哈哈哈......"
"别笑了，大小姐，我的毕业礼物呢？"叶月疏朝夏暮汐嘴角一笑，勾勾手指。
"您可真是一个也不放过剥削到底啊。"夏暮汐说着从包里掏出小礼盒，"说好了，咱俩送手工礼品。喏，这是我亲手编的手链，你一条，我一条，代表我们更古不变的友情。"
两条红色的手工绳，带着两个字母挂饰，一个是Y，一个X。
只不过编织走线并不细密紧合，有点儿......像狗啃的。
看得出，应该是第一次做手工，相当凑合。
"汐汐......你这手工活，还是老样子啊。"叶月疏嘴上挑剔着，但还是第一时间戴上。
"我就戴这条X的了，代表''汐''。时时看到就会时时想你，谢谢我的宝儿，我很喜欢。"叶月疏撅着嘴唇靠近。
夏暮汐一闪，躲过她的烈焰红唇，摆摆手，表示有被肉麻道。
这可能就是女生的神仙友情吧。
互怼，互嫌，但也互助，互爱。
-
"月疏学姐，请问能和你合影留念吗？"
不远处跑来几个大一模样的学生。
"等我能加入学生会，也一定要像你一样，成为一个光芒四射的人。"
"是啊，成绩又好，人又漂亮，又是学生会会长，做什么都很厉害。"
"月疏学姐，谢谢你在我刚入学时帮助了我很多。我也想和你拍照。"
......
一群学弟学妹们叽叽喳喳地将叶月疏围住，逐渐拉远。
夏暮汐看着她被团团围住的画面，对身边的叶星回说："你姐她，本身就是一轮明亮的月亮。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好。嗯，可算是见识到真正的''众星捧月''了。"
见叶月疏一时半会儿也脱不开身，夏暮汐四处张望，看到学校湖边有一处空的石凳，便和叶星回说："我们坐那儿等她吧。"
"嗯。"
湖边偶尔会吹来微风，漾起湖面层层潋滟的波纹。
翠绿纤长的杨柳枝悠扬地在眼角飘荡。
"决定好什么时候回去？"夏暮汐沐浴着阳光，舒服地眯起眼睛，昨晚醉酒后总觉得身体累沉。
"下午14:40的票。"
"不多玩几天么？"
"不了，我姐她挺忙的。"
"小鬼，你姐再忙，你过来她也肯定有时间带你到处转转的。"
"......也不全是，学校还有事。"
两人坐在石凳上，晒着太阳，不再说话。
偶然经过的云朵，肆意得洒脱。
小鸟从蓝天飞过，有时停落在树枝，发出几声清脆的鸣叫。
"暮汐姐......"
"嗯？"
"你呢，什么时候回去。"
"我也今天下午走。"
"......买好票了么？"
"有一个朋友来接我，我们还有点事。"
"唔。"
叶星回想问什么事，但又觉得自己问太多了。如果她想说，她便会说的吧。
"弟弟，昨晚谢谢你了。"
"什么？"
"送我回酒店，我应该不重吧？"
"不重......"
"那就好。"女生果然很在意自己的体重。
"那个......"夏暮汐纠结了一下，她实在记不起昨天的细节，"昨晚我没有很失态吧？"
叶星回脑海里想了一遍她摇晃着叶月疏的手讨要雨伞；指着路灯说有乌云；捏住他下巴说他是马......的画面，淡定地说："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夏暮汐呼了一口气。不然姐姐的威严不保。
"所以昨天的事，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叶星回看向远处泛绿的荷叶，眼神闪烁不定。
"什么事？"
"......没。以后，不要在外面喝酒了。"
"啧，怎么还管起我来了。你谈恋爱那事不也没告诉我。最可气的是，你俩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都过去了......没什么好说的。"
夏暮汐似感到身边的人气压略低，以为自己又戳中了他的伤心事。
"......要我说，就是那个女生没眼光。你现在多优秀啊，又高又帅成绩还好，这要放我们读书那会儿，争着抢着追你的女生排到法国去了。"
叶星回听到这，嘴角微微上扬。
夏暮汐见状，赶紧继续加持："没说错吧？像你这么优质的男生很少见了，学霸加帅哥，篮球打得好，绘画画得好，和你姐一样做什么都厉害，你那小女朋友后悔去吧。"
"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叶星回侧头，望向身边的人。
湖面倒影出他眼底的一汪深情。
可惜夏暮汐沉浸在天花乱坠的说辞中，就差手舞足蹈了。压根没往他那儿看一眼。
"必须的呀！我们家弟弟，那是人中龙凤，就像你姐是众星捧月，你怎么着也是灿若繁星，要不怎么说叶叔会起名字呢......"
叶星回收回了目光，继而看向远方。
我们家弟弟。
......
-
叶月疏终于忙完了，她呼哧带喘地拉上夏暮汐和叶星回，一溜烟坐进学校门口的KFC。
"照不完，根本照不完......这一天，尽合照了。"叶月疏干掉了一大杯冰可乐。
"只怪北珺才女太受欢迎。"夏暮汐自然地拿掉空杯，把自己面前的橙汁推了过去。
"不过你俩怎么下午就走？不多玩几天吗？"叶月疏语带失落。
"下次吧，这次好像都有事，没办法，百忙之中也必须抽空来参加月疏小姐的毕业典礼呀。"
夏暮汐帮她打开汉堡，言语间尽是宠溺。
"嘻嘻。"叶月疏笑的一脸不值钱。转过头问——
"星回，你几点的车？"
"14:40，一会儿就坐公交走了。"叶星回看看时间，已经12:55了。
"汐汐，你呢？"
"我朋友马上到了，他来接我。"
"朋友？谁啊？"叶月疏嘴里塞得全是汉堡，她一上午就没吃啥东西。
"小汐——"
谈话被一个站在KFC门口的人打断。到了中午，排队的人很多，他被挤在门外。
是宋澄。
叶星回一眼认出。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噢～原来是宋澄学长～都跟到这里来啦？"叶月疏边吃边打着趣儿。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宋澄穿过长龙队伍，微笑着径直向夏暮汐这一桌走来。
"小汐，这位就是你最好的朋友叶小姐了吧。你好，我叫宋澄。"
叶星回略微皱眉，看向窗外。嘁，这人还是改不了一见面就要握手的习惯。
"你好你好，久闻大名～"叶月疏倒是熟络得快。
"你现在是......汐汐的男朋友吧？"
靠，月疏小姐的直球攻击真是名不虚传。
"呃......"宋澄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看向身边的夏暮汐。
她耐心地剥着墨西哥鸡肉卷的包装纸，仿佛没有听见似的。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那就是默认了！"叶月疏比谁都兴奋，"早就听汐汐说有个学长待她很好，帮了她很多忙，所以你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月疏大才女，赶紧吃。吃完我们得走了，弟弟还要赶车呢。"
夏暮汐打断了叶月疏炙热的八卦之魂，把墨西哥鸡肉卷毫不留情地塞她的嘴里，堵住。
"我先走了。"叶星回拿过自己的包，脸上没什么表情。
"要不......我们开车送你吧。"宋澄提议道。
"不用了。"他头也没抬，整理好背包，单肩背上，准备走。
"喂，你小子，谁教你这么没礼貌！别人主动说要送你，不知道道谢的吗？"
书包肩带被叶月疏一把扯住，这来自亲姐弟血脉强烈的压制感。
叶星回黑脸，一秒转头，挤出职业假笑。
"谢谢叔叔，好意心领了。"
他闪现般地出了KFC的门，只剩三人在风中凌乱。
气氛些许尴尬。
这他喵的是第二次被叫叔叔了吧？？
宋澄去到卫生间时，仔细对着镜子，认真地端倪自己。头发茂密，五官端正，穿的也不是Polo立领衫，怎么就年纪轻轻被叫叔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