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范哲带着齐云天去找那冒充者的下落,齐云天虽然本事不济,幸喜人脉颇广。两人在海上奔波了两个多月,总算打听到冒充者的行踪。
当两人赶到那座无名岛屿时,只发现了昏迷不醒的雁南行。
范哲心知事有蹊跷,又见这位少了只胳膊,登时改了主意。自己的傀儡烧制刚刚小有所成,或可试上一试。此人若真是杀人凶手,那时再处理也不迟。
他很快找出那件血红掌套,将其交给了齐云天,并提出冒充者交由自己带走。
人证物证皆在,冒充者要不要抓回去便没那般紧要。齐云天前后想得明白,眼见范哲不愿居功,自然求之不得,于是走得痛快。
范哲将雁南行带回龙隐岛,稍加治疗后细细查探,立知此人体内不但有伏虎种下的血气,还有古怪的妖气残留,不由大感惊讶。
那血气是伏虎为血灵之身备下,不足为奇,那妖气却远非寻常所见,不仅侵吞法力,还损肌削骨,狠毒异常,极难拔除干净。
不得不说这位命大,若是碰到了别人,恐怕就算能够勉强保住性命,一身修为也就废了。所幸范哲有秦紫衣传授的绝妙手法,此刻用来正当其时。
现在雁南行的法力尽皆被一道玄妙气息锁在金丹内,身体数十窍穴内也埋有不同真气,彼此勾连成一道具体而微且妙不可言的阵法。
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里,非但将那血气和妖气全都绞于无形,连用作易容的灵丹也失去了效用,露出了其原本的相貌——
三十来岁年纪,方正脸面,浓眉阔目,发须因久未打理而稍显凌乱,却更添了几分威武。
范哲自然叫得出易容灵丹的名字,必是如意丹无疑。这种灵丹不止能改换容貌,还能改变身形,便是连日夜相对的夫妻也难以看出破绽。
此时范哲做过正式介绍后就不再多说,小心催动真气,操控炉火。那火苗须臾间从金色转为红色,最后稳定在白色上,热力涨了数倍。
鼎炉里现下烧着的是一份如意铁木、三份翡翠精砂、一张鲛鱼皮、两束天蛛丝,还有几份辅料,再这般烧上半个时辰就能开炉了。
雁南行感受到温度变化,只觉脸面发烫,站在这里非常尴尬。他不止见到了正主,还为正主所救,心乱如麻,不知等下是先道谢还是先请罪。
他稳了稳心神,决定还是从头说起,于是就将自家出身来历,如何得了盟主慧眼,接下什么任务,又是怎样完成的,逐一讲述分明。
范哲只“嗯”了一声,并未接话。
雁南行又说起那日他与冷枫和曲笙歌两人对峙,谁知有两位大妖忽然跑来插手。说到这里时神色激动,撩袍跪倒,口称“谢过恩人”。
范哲此前得知被人冒充,非常气愤,誓要将冒充者揪出严惩,但他心里明白,这事的源头还是在伏虎那里。如今听了雁南行的来历和遭遇,不知不觉就消了气。
那只血红掌套自己查过,里面吸纳的精血戾气充盈,乖张暴虐,显然是从恶人身上汲取,可见雁南行所言非虚。
此时闻听这位道谢,也不回头,直接说:“赶快起来,莫要折老子的寿数。你说说那大妖。”
之前听齐云天说过大妖屠岛,那被屠的朝露岛与自己这座龙隐岛相距三五万里,对于元婴级别的妖物来说并不算远,还是要尽早筹谋为妙。
“少侠爽快,这份恩德我雁某记下了!”
雁南行利落起身,沉吟片刻后说起那日见过的两只人形大妖,“似乎对方在找一个叫叶星的人......”
咦?范哲回头看了他一眼,见这位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便重新回过头去,暗想:我怎又惹到海妖了?莫非是老子太帅的缘故?
他心下琢磨,手里的动作却非常稳当,依旧将醇厚真气源源不断的输入炉火中去。
在龙隐岛呆了十年,又是画符,又是雕石头,把范哲的心性锤炼得异常坚忍,就算得知自家又多了莫名强敌,也只是稍感惊讶。
雁南行方才被范哲的眼神看得心下一凛,不由怀疑起自己刚才是不是没说清楚,于是又郑重的强调一次:“他们要找的是叶星,不是伏星,更不是恩人您。”
说完才忽然意识到,叶星和伏星分明是同一人,而且八成就是眼前这位。
不过这个想法一闪而逝,他看了空荡荡的左袖一眼,暗暗叹息。
“我知道了。”范哲不咸不淡回应,“你先回去歇着,等下我再来找你。”
雁南行虽不知道范哲要交代何事,但是既已谢恩请罪,便算了却一桩心事。
本想问问恩人需不需要帮忙,又见范哲的真气醇厚无比,似乎不亚于九玄功,不由再次想起自家以后与破境无缘,顿感黯然,摇着头离开了石室。
范哲琢磨半晌,想不通究竟,索性将问题搁置一旁。又等了两三刻,停了真气输送,顺手打灭炉火。起身拂袖,将炉盖移开,从里面摄出一件物事。
那物事被法力固定在半空,数尺长短,红彤彤,光灼灼,热力袭人。
范哲看了这物事几眼,手中早多了一柄黑色短刀,提刀就削。他动作迅速,手法熟练,在此物上削削砍砍,刮刮擦擦,如行云流水,绝不中断。
在此期间,那短刀上面不断钻出丝丝缕缕的魂魄,被雄厚的法力全部灌入到那物事中去,没有丝毫浪费。
待最后一颗指甲在刀尖下雕刻而出,那物事变成了一条完整的男子手臂,肌肉轮廓分明,线条流畅,五根手指骨节分明,粗短有力,连掌纹也有十数条,纵横交错,难辨真假。
范哲满意的松了口气,猛地出刀一剜,那肘窝部位瞬间多了一个小洞,随后一枚黑色七阶妖丹沉入其中。
整条手臂立时像有了灵魂般,指掌开合不断,爆发出强劲的灵力波动。
范哲见怪不怪,又稍加雕琢,让其动作更加灵活,这才将那肘窝处重新补好,最后给它下了场灵力充沛的大雨。
听得“滋滋啦啦”的声响不断传出,白雾蒸腾,那手臂的热力逐渐褪去,最后变成黑黢黢的一条,散发出诡异的生机。
“总算是完成了!”
范哲怎么看怎么满意,不由嘿嘿一笑。很快,他出现在雁南行所在的石室中。
雁南行正要起身见礼,就见范哲对着自己挥了挥袍袖。那袖口在眼前不断放大,隔绝了天地元气,令人呼吸闭塞。雁南行顿感气息一滞,立刻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