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吴秋霞直言来意,要替自己疗伤,而且已经有了动作,范哲纵然有些阅历,也一时慌了手脚,连忙后退,膝盖弯碰到了床沿,顺势坐了下来。
不成想,这个动作让吴秋霞更加误会,听她浅笑一声,解纽襻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眼见里面已经露出一角粉色,范哲及时弹出一股纤细的星线。星线在那段皓腕上只是一绕,就令其动弹不得,而吴秋霞的脸色立刻红得像秋天的霞彩。
“师妹不必这般。”范哲正襟危坐,脸色郑重,“若是师妹哪里碰到了难处,大可直言相告。范某如能相帮,绝不推辞。”休说此时的他没有半点杂念,就算真的有,也不会在这种场合露出端倪。
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前线,无数修士打生打死的战场,自己初来乍到,就要沉溺于温柔乡中,何德何能啊?再说自己刚刚得了天机子青眼,拿了“星浆”,不知有多少真传弟子等着自己犯错,这种蠢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做。
他的修为超出对方甚多,无需发力,就已经将吴秋霞的动作制住。
帐子里此时的气氛有些尴尬,除去两人的呼吸声,一片安静。如果有人在这个时候闯进来,难免会有不好的猜想。
幸好吴秋霞不再坚持,听她深吸几口气,脸色由红转白,范哲连忙撤去法力,那根星线便循着原路钻回手指。
吴秋霞很快将纽襻重新系好,把衣带缠在手指上绕来绕去,过了好一会儿才低着头说:“范师兄,你真是个好人。”
“打住!我不想当好人!”范哲受够了被女子认作“好人”,及时喝住,“你有事先说,说完了我还有事要请你帮忙。”
“果真有事要我帮忙?”吴秋霞的脸色缓和许多。
“当然。”范哲挤出一个微笑,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和蔼可亲些。
“好吧。”吴秋霞呼出一口长气,拍了两下胸口,转身将角落里的椅子拉过来,侧坐在范哲面前。听她说道:“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仰慕师兄的修为,想沾些光罢了。”
范哲其实挺理解她的想法,毕竟看她的身份应该不高,平日里打生打死,让人呼来喝去,要是真能攀到一座靠山,以后的路肯定走得更远。这种事无论对男女仙凡都一样。
当然,理解是理解,自己是肯定不会去做的。
此时又听吴秋霞说道:“我不到十岁就入了门,因为灵根不好,连正经师父也找不到一位。后来听他们说这里机会很多,所以我十七岁就来了这边,那时刚刚炼气六层。”
她说着低低笑了一声,让范哲听了,心里顿起唏嘘之感。想当年自己也是灵根不好,在仙霞镇待了三年。但是和她比起来,自己又幸运得多。
“来前线以后每日所思所想都是赚多一块灵石,换上一枚上好的补气丹,能拿到筑基丹是最好的,这样我也能筑基了,因此我什么活儿都干,苦点累点甚至脏点都没关系。”
吴秋霞侧坐在那里,看向厚厚的帐布,语气淡然,仿佛她刚才说的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后来我真的成功筑基了。”这次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发抖,但很快回复正常,“那是我连着帮三位师叔疗伤,一口气拿了三枚筑基丹。”
范哲见外面的火光正好落在她的鼻尖上,随着声调的起伏在那里闪动不停,不知怎地,竟觉得那光芒就像一只飞蛾,美丽短暂,却又让人心生怜悯。
“我又何尝不是一只飞蛾?”他暗想,不自觉弯起嘴角,“其实人人都是飞蛾,区别在于把什么当成了光。”
他不禁想起自己四十年的生涯,把那些出现过的光芒一一细数,从死鬼老爹和没见过面的娘亲开始数起,最后数到阿月时走起了神。
想到以后每个月圆之夜,很可能阿月就要独自对月感叹,他心中隐隐发痛,便把死鬼老爹和师父都拉出来骂了一番。
吴秋霞不知道范哲的想法,她说完“筑基”后稍稍停顿,也是想起了许多往事,等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瞥了范哲一眼,正见他时而皱眉,时而咬牙,心里顿感惊讶。
范哲是门中屈指可数的真传弟子,吴秋霞心知肚明,如果真能与之攀上关系,肯定比某些金丹真人都要可靠。不得不说,她与范哲此前从无交集,仅有的一次就是三日前的一场战斗,也正是这场战斗促成了她今日的决定。
至于原因则只有一个:范哲在这场战斗中给她留下了太深的印象,无论是他展现出来的神通法术,还是表现出来的和善从容,吴秋霞从未在其他真传弟子身上看到过。
如果非要再加一个原因,自然是范哲长得不差,就像他现在这般,坐在黑暗中的帐篷里,脸上带着稀奇古怪的神情,但看起来特别有味道,起码在此时吴秋霞的眼中非常男人。
“他的眉毛和我家乡的浮烟山一样挺拔峻峭,又像那山上大角鹰的两只翅膀,长而有力......是啊,别个是雄鹰,注定去追赶风的脚步,越飞越高远.......唉。”
吴秋霞不知不觉发出一声叹息。
范哲被她的叹息声惊醒,连忙拱手赔礼:“不好意思啊师妹,刚才你说到哪里了?”
“你呀!”吴秋霞的心态发生了变化,也看出范哲并没有看低自己的意思,于是大方许多,闻言居然轻嗔一句,还翻了个白眼。
范哲顿感轻松不少,起码先前的尴尬不翼而飞,当下挠了挠脑袋,嘿嘿一笑。
“不说我了,说了你也不爱听,不知你要我帮什么事呢?”吴秋霞收起玩笑,郑重发问。
“是这。”范哲不徐不疾先从营里概况问起,包括营盘分布、金丹高人和真传弟子的分派等等,然后又问作战情况,伤亡比例,最后问了问“割头”案件。
吴秋霞来前线已有不少年头,虽然她地位不高,但尚算有些人脉,便把自己所知的情况一五一十说出。
她此时完全不怀疑范哲的身份,更不想知道他打听这些东西的目的。她的想法翻来覆去只有一个:范师兄是真传弟子,并没有看我不起,相反能做到平等相待,这样的男子就算没有机会能与之更进一步,那我也愿意帮他,只要他能开心就好。
她暗暗想:哪怕这份开心只是片刻,但是以后他回想起今日的开心,总能想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