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招!”
薛克猷双手持刀,声音听起来冷静许多,绕刀而舞的山风却不知不觉转换为十数条紫色雷霆,让这把雪亮颀长的黄级法器看上去和一株亮紫火树相似。
那雷霆蜿蜒如蛇,喑恶叱咤,声威赫赫。尚未发动,连将晚的天色也被瞬时点亮,四处皆是白茫茫一片,耀眼夺目。
但,所有的光芒刹那间又重新被收拢于刀身,刀势凝一,奔着范哲重重斩下!
范哲本也在凝神备战,只等对方出手便放出四象阵,要以紫霄神雷撑过几个回合。然而自己上来就失了先手,在方才明暗转换的瞬间又出现短暂失明,脑子里嗡嗡作响,连体内的血液也都沸腾不止,就要破体而出,立时真气一滞,四象阵再也不能成型。
按说不该如此不济,可惜体内有暗伤未好,法力未复,对方又是劲敌,在这般情况下交手,可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此时察觉刀风扑面,脸上的皮肤像是被雷打火烧一般,发须皆滋滋作响,而身子竟完全不听使唤,连根手指都提不起来,范哲的心中再没有犹豫,凝神默念“范虎”。
瞬时只听“咣当”一声大响,龙雀长刀在距离头颅三尺时被一股大力从旁撞歪,接着范虎化成一道黑色气流袭向薛克猷。
两人境界相当,法力相近,所差者只是那门《太阴戮神刀诀》肯定比不上对方,但只接下三招两式还是绰绰有余。
《太阴戮神刀诀》是范哲当年在禁地试炼时得来的一本刀诀,品阶只能算是中等,走的是吊诡飘忽的路子。范虎习练多年,所用的长短双刀又是阿月所送的黄级法器,可谓如虎添翼。
此时用来身形如鬼如魅,飘忽来去,和黑烟一般无二。而出手更是毫无先兆,如电闪,似雷轰,快得不可思议,只在一瞬间就围着薛克猷刺了不下百余刀。
场中叮叮当当的声音密如雨落,甚至盖过了呼啸的山风。
其实以范哲本来的打算,并不想让范虎现世,方才也是无奈之举。好在范虎脸上戴着“返璞”面具,身形也瘦了几分,轻易分辨不出。眼见危机解除,他连冷汗也来不及擦拭,不敢因此松懈,索性就地盘坐,专心操控傀儡。
薛克猷不愧是名门高弟,突遭变故却临危不乱,把龙雀长刀舞得水泼不近。两人交手不到两刻,场中猛然迸发出一道灿烂刀芒,将范虎逼退至范哲身旁,也让闭目盘坐的范哲睁开了眼睛。
“居然有帮手!好不要脸!”薛克猷脸色通红,显得气急败坏。他仍旧双手持刀,宽大的黑色袍袖被风吹得扑棱棱作响,那上面的刀痕纵横交错,清晰可见。
相比之下范虎的情形要惨上许多,连束发的玉簪也被削断,披头散发,再加上苍白僵硬的眉眼,和僵尸无异。
此时范哲闻言叹息,“薛兄,你扪心自问,方才如果我和他联手,你能有几分胜算?”
薛克猷刚才打过一场,胸中的愤懑得到纾解,这时已经彻底冷静。
他没有立时回话,而是在心中暗想:这帮手完全不被冻气所克,绝对不是生人,多半不是正路。姓范的不惜把这张底牌暴露出来,只是为了向我证明他的无辜。如此看来,他这人倒不错。又想,我今天怎会如此失态?到底是在生气什么?
薛克猷一时间呆立原地,半晌未答。
范哲见他脸色舒缓许多,心中稍定,便不紧不慢说回正题:“看在地脉火泉的份上,我就多说一句。脚踩两只船要不得,到时既亏了这个,又负了那个,最后三个人没有一个是开心的,可真不合算。”
说罢也不看薛克猷,起身拍拍积雪,一指场外的山海舟:“你把她带回去吧,我的袍子送你了。”
刚才的打斗只在范虎与薛克猷两人之间进行,法力的碰撞也都被收束在战圈之内,所以山海舟并未受到影响。
“比试不算数。”薛克猷说得轻描淡写,摊开掌心割了一刀,雪亮的刃口霎时蒙上淡淡血迹,很快消失不见。他还刀入鞘,又挑起眉毛说:“我今天没带帮手出来,下次咱俩再打过。”
范哲听了摇头一笑,转手将范虎收起,顺势抱了抱拳。
薛克猷抱拳还礼,返身走向山海舟。他走得不快,大概是在想着怎么和佳人对答。
范哲听他把积雪踩得咯吱作响,暗自好笑,心说:我就说再傻也不会大半夜跑去姑娘家的床上,聊什么武功......
因为不方便在这里傻等,范哲特意走远几步,返身站定,四处乱看打发时间。可是终究有些好奇,于是听着那脚步声落入甲板,进了船舱,又听舱里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啊——!
然而接下来的却是薛克猷猛然间的怒吼,而后是“嘭”地一声闷响。
范哲连忙转身,正看到薛克猷从船上倒飞而出,长大的身躯就像一副破棉絮般向自己这边摔了过来。开始还以为这小子在佳人面前使苦肉计之类的小伎俩,但马上就察觉到事态不对,因为他在半空时还吐了一口鲜血。
“乐姑娘没道理这般生猛啊......”
眼见薛克猷砸了过来,范哲来不及多想,迅速侧走一步,让出位置,右手则在他背上轻轻一带。本想用个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哪知顿感一股无穷大力袭来,连连退了十数步才和他重新站稳,心下大惊。
正要询问时只见薛克猷“哇”地吐出一口淤血,他从储物袋内摸出枚褐色丹丸吞下,脸色惨白,手指轻颤,该是受了什么内伤。
“她是谁?!”薛克猷踉跄着与范哲拉开数步距离,不等将气息调匀,张口便问。
范哲见他一脸惊怒,不像作假,心里也猜到那舱内另有其人,当下摇着头说:“我的确不知道......”
话还未说完,那舟头悄然多了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在月色下盈盈伫立,紧身长裙贴身合体,裙尾一垂到地,随风摇曳。
呸!薛克猷啐了一口血沫子,横眉立目,咬牙切齿:“姓范的,你脸皮真厚!明明自己脚踩两船,反过来还有脸说老子,呸!”
范哲此时刚刚回过神来,他很想说自己不认识这名少女,更没有脚踩两船,但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一个字来。他呆呆看着舟头的少女,那股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再度涌上心间,翻滚不休,与摇曳的裙尾不谋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