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猴儿挑食,好像不喜欢吃蘑菇。”冰儿张着一双大眼睛,语气颇为无辜。
范哲听了一笑。
今天是那名叫做徐晟的真传弟子变成猴子的第二日。
昨天他自行寻上门来,在院里翻了一顿跟斗,吱哇乱叫。范哲烦他吵闹,便使了个法,封了他的哑穴,又找来一条绳索拴在脖子上,交给冰儿玩耍。
冰儿正是贪玩的年纪,乐得直拍手。她神气的牵着猴子在院子左近四处闲逛,还寻来许多吃食,硬塞给玩伴吃。
范哲见了好笑,说猴子会写字。冰儿不信,果真折了竹子让猴子写。猴子开始时不从,被冰儿抽了几下,才在地上歪歪扭扭的写道:“我是泼皮,师弟饶了我吧!”
冰儿大奇,让猴子写了一晚上的字,饿了就从药园中拔出蘑菇给它吃。那蘑菇中还有几只有毒的,把猴子折腾得半死。
《问星诀》是顶级的法诀,施法者可以用出二十八宿天生的本事。至于能用出几成,则要看法诀修到几层。而中招者法力被制,只能徒有其表。
自己现在掌握了参水猿与奎木狼二宿,虽然功力不深,但让对方当上十几日猴子,还是轻描淡写。
此时听冰儿说猴子挑食,范哲笑道:“给它些果子也就是了。”
“才不呢!”冰儿摇头,“果子我还留着自己吃,再说那蘑菇我从前也吃的呀!”
范哲心说,你当然不会吃毒蘑菇了!嘴上却是说道:“这猴子是我借来的,你好好待他,让他多教你写写字,过几日还要还回去。”
“哦。”冰儿嘟起小嘴,略显失望。她瞥了一眼范哲,立时低下头去,不敢再分辩。
范哲没空理会她的小心思,此时正琢磨着一个不太成熟的小计划。而这个小计划想要针对的,自然还是那位黑衣妇人。
不知道她和紫衣少女之间打斗结果如何,但范哲敢断定,一旦自己离开山海宗的势力范围,如果再碰到黑衣妇人,绝难留下命来。
这才叫如芒刺背,如鲠在喉。不解除这个祸患,今后将寝食难安。
而促使计划萌生的动机,一者源于范虎已经在青石镇藏了一年半,不能不闻不问;二者源于马上就要到了年底,到时叶开山过来拜会。
叶家是有名的炼器世家,技艺精湛,有混沌爪可为明证。
但,即便是山海宗这般的大门派,赏赐给自己这种真传弟子的法器,也只有一件黄级飞舟,其余三者皆是顶级,明显与真传的身份不相匹配。
范哲直觉这其中定有什么关键。
既然如此,不如就创造个机会,让门里掌管炼器的定远真人与叶开山碰上一面。
自己应该能借此找到机会,拉着定远真人一起赶去叶家寨。如果黑衣妇人肯上钩,那就最好。如果她不来,自己也能去看看范虎的情形。
这事成不成都无妨,对叶开山来说更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既然计划有了轮廓,范哲就不再犹豫,叮嘱冰儿看好猴子,之后就遁离逍遥谷,直奔定远真人所在的冷泉岛。
冷泉岛是环绕浮空巨岛而飞的七座小岛之一,常年开炉的缘故,岛上的光芒比别处更亮上许多,甚至结成一道道光索,将整座岛屿护在其下。从外面看上去,和一件笼子相似。
范哲尚未接近,便觉得那光芒刺眼,暗自庆幸自己有真传弟子玉牌,否则被这光芒一照,神识或许会受到影响。
他不知进入之法,岛中也无人来迎,想要打出法力试探,但觉不妥。驻足静观片刻,见那光索似乎按照周天星斗排列,分为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而每个方向的数目不多不少正好七条。
当下微运法力,伸出食中二指,指尖逐次现出一猴一狼形象,再曲指弹向西方七宿。
两道具体而微的虚影瞬时到达光索附近,各自选了一条攀附,撕拉啃咬,不多时便啃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洞口。
范哲哈哈一笑,从洞中闪身穿过,落在了冷泉岛上。
他将门派发放的飞剑扣在掌中,而后放眼望去。偌大个岛上竟见不到一座建筑,怪石遍地,荆棘满布,看似荒废许久。隐有流泉淙淙,响在耳畔,不知其何所来,不知其何所终。
正自讶异,一股法力从旁突兀袭来,他只感到眼前金光乱闪,接着就不受控制的被拉入一处殿阁内。站定后还未来得及打量,面前忽然就多了一个五短身材的汉子,袒胸露腹,肩扛铁锤,横眉立目,脸色不善。
听那汉子说道:“就算你位列真传,也不能擅闯冷泉岛!”随着声音落地,一锤砸向地板石砖。“咣当”一声,火花四溅,殿阁内的元气立时狂暴肆虐,温度骤降。
范哲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心知这位必是冷泉岛主,金丹真人胡定远,当下连忙喊道:“定远真人手下留情!”同时手腕翻转,狠催体内真气,十二条灵脉齐齐发力,汇于手腕,传递到剑身。
“咯嘣”一声,尺把来长、蓝盈盈的顶阶飞剑,竟生生从中折断,掉在地上,发出一阵清脆的“铛啷啷”之音,在空旷的殿里回荡不绝。
本来狂暴肆虐的元气立时鸦雀无声,骤降的温度也逐渐回暖。五短身材的汉子面色稍红,再度将铁锤扛到肩上,嘿了一声,“敢情你小子是特意跑来砸场子的!”
范哲心下松了一口气,将断剑收回,另取出一琉璃灯盏,打入法力,里面渐渐亮起一团金红色的暖光。
“咦?”定远真人凝眸看去,惊讶出声,但很快转为不屑一顾,“也没啥稀奇,不过是用了叶氏的三转法。”
范哲知道“三转法”是冶炼的术语,重点显然不在这里,此时便笑道:“真人眼光精准,不愧是我山海宗首屈一指的炼器大师!”小捧一句,又说:“这青铜灯盏原是叶家一不成器弟子所制,当不得真人品鉴,但倘若咱门里的飞剑也能用三转法锻造,能否变得更坚韧一些?”
“你这就是信口开河了!”定远真人毫不留情的斥道,“飞剑岂能与护身法器相提并论?飞剑一道最讲究重量和锋芒......我和你讲这些作甚?你到底是为何来此?”
范哲暗叫得计,不慌不忙收起青铜灯盏,说道:“叶家头人年底要来咱们山海城,我与他义结金兰,前些日子拿了咱们的飞剑给他看,他看了只摇头,说火候不足,恐怕有断折的风险。”
边说边观察真人脸色,见他从开始的疑惑,很快转为不悦,便又说:“我本不信,但将飞剑拿在手里耍了几个回合,发现确实有隐患存在,这才在真人面前大胆一试。”
“简直一派胡言!”定远真人吹胡子瞪眼,“他叶家的地极真火如何与咱们的星辰真火相比?”
范哲摸了摸下巴,眼神诚恳:“不然真人拿这话去当面问他?我不懂炼器,实在怕露了怯,丢了咱宗门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