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刻,伙计将范哲带上五楼。楼梯口处站有一位中年男子,掌柜打扮,笑着伸手相引:“范师叔,这边请。”
范哲此时再也按不住心中好奇,问道:“你怎知我姓范?还管我叫师叔?”
那男子拱手做礼,语气温和,“在下张继常,是山海城主的记名弟子。我师父赵丹阳与周伯涛师祖是同一个师父。他老人家刚刚听说了范师叔的事情,所以差我好生款待。”
范哲心下咂舌,猜到赵丹阳是金丹修为,所以能感知自己的言行举止。但让自己更惊讶的,却是山海宗的传讯之法如此快捷。
不过既然这位赵城主表现出足够的善意,自己也不能太小人之心,于是笑着还礼,“师弟无需这般客气,以后大家都是同门。如果方便的话,还请师弟先给我找个住处,酒菜直接送到客房里就成。”
尽管张继常是炼气顶峰,未到筑基,范哲仍不习惯让一个中年人喊自己为“师叔”,这样会把自己显得忒也老气。
“看来师弟我只能以后再另找机会款待师兄了。”张继常从善如流,吩咐刚才的伙计带范哲去酒楼后面找间清静客房。那伙计点头哈腰,忙不迭的应承。
范哲很快跟着伙计来到酒楼后面。
这里地方不小,地上的石子路分为黑白两色,做成菱形的大块,相间或相连。错落杂陈的院落门口,都有黄灯杆挑着的红灯笼,将院门高挂的黑漆匾额映照得清晰异常,一望即知。
偶有丝竹声响,清幽缥缈,凝神倾听也难分辨其来源。又有云牌脆响,更是惊鸿一闪,不知始终。
那伙计极为熟悉路径,带着范哲左穿右绕,不时提醒:“前辈小心,莫要踩中机关。”
范哲见他时而踩在黑色菱形块上,又时而踩白的,动作熟练,于是嘴上谢过提醒,心下称赞。不过自己几可算是踏风而行,倒用不着这般小心。
两人行过一段,伙计在一处名为“海潮”的院落前停下脚步,取出一面腰牌,开启阵法。等院门“吱呀”一声开启,躬身将腰牌递过来,“这是钥匙,请前辈收好。”
范哲笑着接过,送了几枚灵石过去。伙计喜笑颜开,自行离去。不等他走远,范哲便走进院落,反手带上门后放眼打量。
小院清雅,栽有松竹等植物,一座座假山布置其间。这些山石的位置极为巧妙,无论在哪一处,皆能看到迎客来的几角飞檐,显然是花了心思。
顺着石子小路,范哲穿过假山松竹,很快来到客房门口。推门进入,一股好闻的松木气息顿时扑来,提神醒脑。
屋内烛火通明,白色长毛地毯上,矮榻茶几、书桌香炉等摆件井然有序,墙角处立着两只半人高下的花瓶,内中插着松枝翠竹。
客房共有里外两间,以镂空木板和水晶帘拢加以分隔,里面的自然是卧室。他没再多看,就坐在厅内卧榻上静候酒菜送来。
不一刻,两位秀丽的侍女提着水瓶酒壶以及食盒等物事,敲门而入。二女面相清丽,声音轻柔,并不多话,只布好酒菜便行礼离开。
范哲此时已经完全被美食所吸引。
案几上摆着的四盘菜肴精致无比,看不出是何种食材所制,搭配有序,灵气逼人。在盘底处各压着一块小小木牌,写着菜肴的名字,曰:雾鬓云鬟、冰肌雪肤、玉人抚笛、良宵如梦等诸如此类,凸显掌柜品味。
范哲连连出声夸赞,迫不及待提箸品尝,结果一发不可收拾,风卷残云般将四盘菜肴一扫而光。
待食物尽落腹中,体内真气翻涌,竟然有几丝成长。再回味一番,真如做了场美梦一般,让人流连忘返。
范哲拍拍肚皮,拿过案几上的干净手巾抹了嘴,转而担心起住店的开销来。那掌柜张继常嘴上客气,但看面相不像是个大方的,指不定想用什么法子从自己身上把钱赚回去。
吃饱喝得,困意来袭,范哲索性就在卧榻上懒懒睡去。
睡至半夜,忽感寒冷,睁眼看去,只见明亮灯烛下站有一貌美佳人,秀眉半挑,眼神复杂,面色不虞。
范哲猛然坐起,庆幸自己和衣而睡,缓了缓神后也不起身,笑着说:“练师姐,你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这里可没准备待客的茶水。”
“免了!”练英奇说着走到卧榻前面,居高临下:“你站起来!”
范哲不明所以,只得先站起身形。
练英奇一屁股坐在卧榻上,再冲前一指:“你坐地上。”
范哲挠了挠脑袋,心下叹气,依言盘膝而坐。
“你为什么要骗我?”练英奇挑眉叱问。
“我哪有!”范哲顿觉莫名其妙,立时摇头否认。
“哼哼,无暇白莲。”练英奇轻轻吐出几个字,语气不善。
范哲听得皱眉。练英奇既已筑基,那莲瓣已无用处,哪能料到她这般记仇?可这事既不能承认,也不能否认,实在有些难办。当下笑道:“师姐都筑基了,怎还记着这事?”
“骗就是骗,和我筑基与否无关。你心思不正,我就算帮你入门,也难保你将来不被师尊赶出门庭。”练英奇冷笑。
范哲心下着恼,索性收起笑脸,淡然说道:“将来之事就不劳你费心了。你说我骗你,我说你不守信诺,咱俩阿大不说阿二。我如果被赶出门庭,也会带你一起。路上有个伴,不孤单。”
“你!”练英奇面带怒色,屋内温度骤降,连灯烛也摇动数下,爆出一点灯花。
范哲无心和她说话,起身拱手:“夜深了,请师姐早些回去。小弟的名声不打紧,师姐还要自重!”
练英奇“霍”地站起,面色发红,怒目而视。
范哲偏转视线不去看她。
忽听练英奇冷笑一声,“你要拜入我师尊门下,简直妄想!我倒要劝你别白费心思。日前我师父已赶去天启,查证宋师兄历练一事。你个奸诈的滑头如果不怕,就在这里等着!”
说完身形摇动,人影渺渺。
范哲小啐一口,将卧榻上被她坐过的蒲团摄取过来,甩手丢出门外,心下愤愤的想:凭周伯涛再如何有能耐,也料不到他那宝贝儿子成了老子的傀儡!还有你个恶女!等我入了门,看我怎么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