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颜凝闻言呆滞一霎,很快面生红晕,比先前更艳丽几分,看得范哲心下起疑。
原本范哲听见唐天野胡说八道,就想过去抽他耳光,但看在薛颜凝的面上就改了主意,只侮辱一番便算罢了。没料到薛颜凝不但不恼,而且似乎乐在其中。
只见她轻快地跃出木桶,连水花都没泛起一朵,无声无息落到地板上。又摄来火烛,引燃后举在手中,蹑手蹑脚走向里间。
挑开水晶帘拢时竟朝范哲扬了扬下巴,似说:“敢不敢跟过来看?”
范哲嘿嘿一笑,一个纵跳便先一步钻进里间。
唐天野正四仰八叉睡得死猪一般,地板上还有堆呕吐的秽物,酸臭难闻。
范哲皱了皱眉头就要退出,偏被进来的薛颜凝伸手拉住。她将火烛放在床头的架子上,毫不犹豫的低下头去,与唐天野凑在一处。
范哲不禁目瞪口呆,心下直说:“这娘儿们竟一点都不嫌脏,还好生大胆!”
而唐天野似乎感到不对,眉头皱得死紧,但很快舒展,而后竟然开始主动索取,大概是因为口渴的缘故。
范哲见他喉头滑动不止,无声一笑,信步走出里间,穿好袍靴后扬长而去。
薛颜凝站起身形,看向门口,再看向唐天野,见他嘴边晶晶亮亮,还有残留。想到这些是出自范哲的作品,立时浑身一颤,心下火热,两股冰冷。
她从未有过这般荒唐的做法,仿佛置身于一场华丽的冒险,明知前方是深不见底的大洞,偏偏新奇迷人,难以抗拒。
所以,她只犹豫了一霎,便奋不顾身跳了下去。
“来,再尝尝。”她轻声细语,伸出手指,沾着那些痕迹,与唐天野分而食之。
范哲哪里晓得这些,此刻正心情畅快地走在上山的路上。天色将明,山道两旁的景物朦朦胧胧,别有一番美感。
“那娘儿们所说的反哺看来是真的。”
范哲行走如飞,只觉体内真气顺畅,连绵不绝,仿似无穷无尽。一夜忙碌,竟可抵得上一个月的打坐。
按说这种事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可惜之后就没这般好运,唐家夫妇只在这里停留一晚,第二日不知为何匆匆离开了叶家。
范哲没打探出究竟,不过他倒也不贪婪,既是细水,总要长流才好。
如今只剩楚家兄妹还在叶家不走,范哲渐渐看出苗头。
楚采薇几乎每天都去找叶开山,而正如叶开江那般不开窍,相比之下,叶开山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对楚采薇的柔情视而不见,彼此交流虽不失礼貌,有问有答,态度真诚,但也只限于这些,再进一步便不能。
范哲甚至半点看不出他是真的还是装的。
且说十日之后,混沌爪终于炼制成功。当叶开山兴奋不已的将这对法器拿到偏殿的时候,范哲只看一眼就蹦了起来,忍不住高声喝彩。
混沌爪,不,应该叫混沌手套,薄如蝉翼,轻若无物,颜色发青,黯淡无华,似是丝帛织就,相撞却有铜铁之音。
范哲实在弄不懂,那些宝材是怎样被打造成这样一对精美无双的手套的。
“你真是太厉害了!”范哲学了很长时间的冶炼,自诩小有所成,但有这样的作品摆在眼前,心里那点得意早就不翼而飞。
叶开山哈哈大笑,“这手套能打造出来,我也很满意。”说着扬了扬眉毛:“要不要试试手?”
范哲只稍微思忖,便摇着头将法器收起,“下次有机会再说。”混沌爪还需祭炼才能发挥威力,而且范哲不想给太多人知道自己的手段,连叶开山也不行。
叶开山倒也不再坚持,听他不经意的说:“老弟出手真是阔气,竟舍得拿出整整一瓶绛云丹作为舍妹大婚贺礼,这份心意哥哥收了。”
范哲闻弦知雅,立时笑道:“我与大哥一见如故,胜男便也是我的妹妹。自家妹妹成婚,我这哥哥拿出点好东西岂不也是应该?”又摇头叹道:“可惜这丹不好炼制,我师父又炼得不多,我也是积攒多时才攒了一瓶出来。”
“你师父?”叶开山皱眉询问。
“我已拜了吴百越为师,现在是他的记名弟子。”范哲从容对答。
“原来是这样。”叶开山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失望,但很快便吩咐侍女给范哲换上热茶。
两人对坐闲聊一阵,听叶开山叹了一声,说:“弱肉强食是不变的道理,我叶家扎根凡尘,在世人中倍受尊崇,但在昆吾界中却左支右拙,处境尴尬。”
范哲尚未筑基,修为不足,而且本就不愿掺和四家争斗,此时却不好敷衍,便出声劝慰:“能守住一隅也是本事,我以后要多向大哥学习。”
叶开山摆摆手,说:“当初这块地盘是我叶家先人拿命换的,我不得不鞠躬尽瘁。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尔。”他皱着眉头看向窗外,语气沉重,“昆吾界你争我夺,哪有一日肯停歇?旁的不说,就那日来参加舍妹大婚的十数家小门派,哪个没有起过要吞下凌云寨的心思?”
范哲理解“你争我夺”,但并不知道“地盘”之事,于是拱手请教。
叶开山低笑一声,“老弟将来肯定是个人物,你若不嫌弃我啰嗦,我这做老哥的就和你说上一说。”
范哲连道“不敢”。
叶开山皱着眉头沉吟一番,说:“五派势大,总领昆吾界各种事务,大到地盘划分、灵矿所有,小到各派纠纷、宝材归属等等,全以战功判定。战功自前线得来,等老弟以后筑基了就能知道,吞狼峡谷那里总是战火不断,五派镇守前线,拿去冲锋的都是各家弟子。当年我叶家为了得到这座山头,死了大几百号人。”
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旧事,沉默一阵才继续开口,“以往我们都从林家手中换取修行所用灵丹,可是最近两年,补气灵丹越来越差。时日一长,也不需别人来争抢,这座凌云寨定然再难保住,我便成了叶家罪人。”
范哲此前哪里知道这些?闻言不免呆愣,好半晌才问:“大哥没另想出路吗?”
“出路?”叶开山冷笑一声,“那楚燕昭倒是会找出路,可正如老弟所说,馅饼太大,也得有本事吞下才行。山海、天刀和洗剑,皆是五派出身,姓楚的以为得了便宜,殊不知这便宜哪有那般好占?嘿嘿。”
他喝了一杯冷茶,将茶叶沫子在嘴里嚼了数下,狠狠啐出。
范哲大概能听懂他的意思,但自知能力有限,而且对开疆拓土实在不感兴趣,便只好说:“一切还需从长计议。”又笑道:“你先前说我是个人物,实则不然,我倒觉得大哥非是池中物,迟早一飞冲天。旁的不说,只看凌云寨在强敌环伺之间屹立不倒,就可知本事。”
叶开山哈哈一笑,眼角笑出数条褶子,更添了几分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