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哲见叶开山一步蹿出十丈有余,稍微思忖,立知其意。当下足尖用力,排云靴如同一个弹簧,人也向前飞去,不偏不倚,落在叶开山身旁,与他并肩而行。
听得寒风从耳畔呜呜吹过,石阶、树木、箭塔以及各色人等均从二人眼前迅速划走。
范哲知道自己的境界肯定比不过叶开山,本身也并不想与他一较高下,但有些锋芒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
排云靴的速度在同类法器中出类拔萃,秦守靖名头那般响亮,此靴功不可没。再加上范哲锻体有成,法力雄厚,青莲步法神出鬼没,更不怕与人比拼脚力。
于是,他虽有心藏拙,但在叶开山并未出尽全力之下,仍然走了个旗鼓相当。
叶开山此时从开始的“有些吃惊”变为现在的“非常吃惊”,他已经出了四成实力,却依旧不能将范哲甩脱。倘若实力再增,明显是在丢叶家的脸面——两人到底差着一个大境界。
他心下不由怀疑,先前叶开江说范哲是五灵根,是不是在骗人。无意间目光向下一瞥,看到范哲的长靴,当即哈哈一笑,停住身形,喘息几口,抱拳说:“范兄弟,我老叶认输了!”
“叶大哥太过谦虚,我是仗着法器,比不得你内功精湛。”
范哲从见到叶开山之时起,立知这位是个人物,再看寨子里的各色人等对他无不尊敬,隐含恐惧,更加笃定猜想,知道叶开江和他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与其任人试探,怀疑,不如自己老实交代,反而更显落落大方。
“哪里哪里。”叶开山伸手一指,“咱们就去那边的茶楼坐坐。”
两人向上攀爬了数百丈,刚走到一处宽阔的平地,如同一个小型市集,中央处有座木制茶楼,外面挑着幡旗,上书“凌云”二字,笔锋遒劲有力。
范哲闻言无不应允。
两人上得楼来,叶开山吩咐跑堂的找了间雅室,又叫了酒菜茶点,这才笑着邀请范哲上座。
范哲不过是仙霞炼气弟子,自然料不到叶开山这般客气。两人推让一番,双双落座,互有默契的让开上座位置。
等酒菜上全,叶开山自斟自饮三大杯,赞了声“好酒”,再一指那些菜肴:“大江说你不爱茶酒,我就不和你客套了,想吃什么吃什么,就像自己家里一样。”
范哲见他说得实在,呵呵一笑。因确实有些肚饿,便也不再客气,风卷残云的吃了个肚子溜圆,最后喝了茶水润润嗓子,这才拿手背抹了抹嘴。
两人吃饱喝得,叶开山笑道:“范兄弟,你那靴子真是好东西,我听说里面含有一滴王鹏鸟血,还有数种天材地宝,遁速无双。”
“叶兄慧眼,不愧家学渊源。”范哲夸赞。
本来自己来凌云寨是因为叶开江,想给那傻大个儿上炷香,另外还有个目的是想看看叶开山的为人。
叶氏以炼器闻名,范哲自己根本不会炼制混沌爪,如果叶开山其人可交,不妨请他出手。
这件法器本就为《混沌决》而生,成型后还得以独门秘法祭炼才能使用,否则与废铁无异。眼下炼制的材料搜集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两三种还未找到。
如今看叶开山表现出来的态度,让范哲顿生好感,起了结交的心思。而叶开山明显也有结交之意,否则根本不必亲自款待一位炼气弟子。
由是,范哲称赞过叶开山“家学渊源”后,继续问道:“不知叶兄听过尸枭骨、五行水晶以及魂婴牙吗?”
“那水晶我手上就有,魂婴牙和尸枭骨不常见,一种出自僵尸,一种是鬼枭鸟的颌骨,想要得到不太容易。”叶开山皱着眉头,“兄弟是想炼制武器吗?可要哥哥帮手?”
范哲抱拳,“还真有事相求。”说着从容将面前的碗碟等餐具扫到一旁,清出一块空地,逐个取出十数种宝材摆在上面。
一时间,整间雅室宝光氤氲,灵气缭绕,又有或嘶吼或刮擦的声音接连不断传出,集妖冶诡异、凋零肃杀于一体,让人忍不住被其吸引。
“辟神铁!青空竹!冰神玉!”叶开山忽地站起身形,探身来看,一双虎目被宝材的光芒映照得异彩连连。
他捡起一颗鸽卵大小的黑色珠子,喃喃自语:“骊龙珠!”又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说:“好个小兄弟,这等宝贝竟然都能找来!”
范哲见他对十数种宝材如数家珍,但是并没有显露出抢夺之意,稍稍放下了心。说句实话,方才把这些东西拿出来,自己心里也在打鼓。只是宝材虽珍贵,还得物尽其用才行,否则拿在手里,也和废铁无异。
本来仙霞派有善于炼器的长老,叶开江的师父柳嘉文便是其一,但范哲不会去求柳嘉文。自己以后要拿回漓泉峰,与柳嘉文等峰主天然就有鸿沟。
就像自己宁肯在吴百越门下做个记名弟子,也不会去找南宫燕一般。
两人的师父已经成了死敌,这便是范哲与南宫燕之间,无论如何也无法跨越的一道鸿沟。自打宝库之事发生,迄今为止,两人三年多未见过一面。范哲从不去打听她的消息。
且说此刻,范哲见叶开山被骊龙珠所吸引,便好奇的问道:“这东西有什么神奇吗?”
“这些宝贝都是你自己拿出来的,居然不知道?”
叶开山连声啧啧,伸手在宝材上一划,“想把这十几种凑全,非得下大本钱才行。范兄弟如此年轻,前途可期。”又皱着眉头说:“骊龙珠是在幻术一道无可匹敌,那骊龙是上古凶物,此界早已不闻许久。这珠子若非谁家祖传,绝无可能获得。”
范哲大感受益,连连谢过。叶开山摆手,示意不必多礼,又将其它十数种宝材的效用诉说分明,最后说:“魂婴牙和尸枭骨不容易找,但如果范小弟无事,可在我这里多住几日。舍妹大婚,届时唐门、楚家和林家都会来人。别的不敢说,林家肯定有这两样物事。”
范哲听他说到“唐家”,不可避免的想起荒唐之夜,再记起薛颜凝的雪绒绒,以及清泉参汤,心下顿时一热。
恰在这时,有甲士敲门而入,快步上前向叶开山躬身做礼,又低语两句。叶开山面带喜意,脸色发红,但只点了点头,挥了挥袍袖。
那人再次行礼,走出雅室,期间并未向宝材和范哲看上一眼。
范哲耳聪目明,早听到那甲士提及“唐晚秋”三字,又见叶开山的脸色有异,不由怀疑这事有什么猫腻。
只见叶开山大袖一挥,将所有宝材尽皆收起,笑道:“小兄弟放心,这物事就交给哥哥。宝材如果有剩余,就不还了,当是哥哥的苦力费,如何?”
范哲痛快答应,又问起叶开江的坟冢所在。
叶开山摇头说:不必那般麻烦,寨里设有祠堂,立了灵位,去那里上香即可。
范哲暗叹,觉得自己称呼叶开江是傻大个儿,一点错都没有。
两人说话间,又有人闯入进来,在范哲还没看清楚之前,来人就大马金刀的坐在了主位之上,再对叶开山说道:“大哥,要是林平安那小子不肯拿出上好的凝神丹,我便不嫁!”
“胜男不得无礼!”叶开山脸色尴尬,干笑着向范哲介绍:“这是舍妹胜男,让兄弟见笑了。”
“在下范哲,见过叶姑娘。”范哲拱手见礼,趁此打量了叶胜男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