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在一间偏房里叙话,范哲带来的两个败类就低着头站在自己身后,唐晚秋带着的下人守在门口。
这间屋子里面的摆设乱七八糟,几乎所有物件都不在原处。
茶几桌案都被堆到了墙边,屏风也被折叠起来,收为一扇,斜立在墙角。中央处有一长桌,上面摆满了瓶瓶罐罐,里面不时传出虫子爬动的声响,还有各色药粉,洒得满地都是。
唐晚秋脸有愧色,找了张干净椅子请范哲在桌子旁边坐下,她自己也坐在同侧。
范哲知晓她几分性子,并不在意,此时便先开口:“我这次来是有事相托,你帮我给他们两个找个活干。”
唐沈二人穿的都是粗布衣衫,看上去和下人无异。
“他们是你的仆人吗?”唐晚秋转了几下眼珠,嬉笑着问道。
范哲不怕被唐晚秋看出端倪,只说:“不用对他们太好,留着性命就够,两年后我就把他们接走。”
唐无伤和沈月霜虽然被封了穴道,但仍能说话。这两人沉默多时,此刻终于忍不住开口。只见唐无伤狠狠说道:“范哲,你必遭报应!”沈月霜也冷笑一声:“范哲,你不得好死!”
范哲根本不搭理他们两个。
唐晚秋再次转动眼珠,拍拍手,喊道:“阿福阿寿!”
门外的两个下人应声而入,双双低着头站在唐晚秋身边。
唐晚秋语气淡淡:“你们两个带他们去伺弄五毒金蝎吧。”
“小姐,夫人说让我们......”左边的下人抬头说道。
唐晚秋脸色不耐:“你一人带去好了,让阿寿留在这里。”
阿福恭声应喏,与那阿寿一人推着一个,将唐沈二人推出屋外。
“等等。”唐晚秋翻了两枚黄色药丸出来,追出去塞到阿福手中:“他们的身体太虚了,得吃点好东西,不然扛不住蝎毒。”
那阿福分给阿寿一枚,两人冷着脸往唐沈二人口中塞去。唐沈二人不肯就范,被阿福阿寿扇得鼻口窜血,硬掐着腮帮把药喂了进去。
只数息时间,两人抠着喉咙,呜呜地说不出话来。
唐晚秋拍拍手走回房间,挥动袍袖,将房门带好。阿福很快推搡着唐沈两人离开了这里,留下阿寿一人继续守门。
“如何?”唐晚秋呵呵一笑,重新坐在范哲身边。
“还是你厉害。”范哲见她行事干脆老练,心下佩服。
“我帮了你,你可也得帮我,这才叫公平噻。”唐晚秋眼睛一弯,显露出几分女孩子的俏皮。
“你说吧。”范哲见她有趣,问也不问就笑着答应。
“啷个紧张作甚?我就是说让你帮我抓些灵虫。”
唐晚秋嘴上这般说着,却不知从那里拽出来毛笔和纸张,在纸上运笔如飞:我爹要把我嫁出去,这几日就要相亲,我不想去,你帮我想个办法。阿福阿寿都是炼气绝顶,你打不过。
范哲皱了皱眉头,口中一边敷衍,一边拿过纸笔,写道:“这种事情我怎么帮?你总不能想和我相亲吧?”
唐晚秋向旁边轻啐一口,再写:我不想嫁人。你想不想帮我,别废话!
范哲无奈:如何帮?
两人嘴上闲扯,就拿纸笔交流,倒也顺畅。
唐晚秋似乎也很踌躇,她提着毛笔皱了半天眉头,终于写道:这事是我三娘出的主意,她催得紧,说那混球是她远房的侄子,我才不信。不如你去把她那侄子搞掉。人没了,还相个球。
“......”范哲开始后悔,觉得自己不如不来找唐晚秋帮忙。
犹豫间,唐晚秋再写:要不这样,我三娘每天都要用灵泉洗澡,你给水里下点料。她身体不舒服,就忘了我的事了。
范哲起身要逃,被唐晚秋拉住胳膊。她一手拿过纸笔,继续写:这料能让她拉几天肚子,你不用害怕,保管你无事。
范哲想起那天被她爹打了一掌,又见唐晚秋眨巴着眼睛,满脸哀求,一时心软,便点了点头。
两人交流一番,唐晚秋在纸的背面草草画就一副地图,又摸出一玲珑瓶儿和一面阵盘,同时塞到范哲手中:“那就说好了,等你抓到虫儿,就来找我,我在家里等着。你去吧。”
范哲起身告辞,唐晚秋笑脸相送。
且说夜晚时分。
唐家的高宅深院中忽然飞出一道黑影,灵动如猫,落地无声,只一个纵跳,就翻过眼前高墙,又在空中连踩几步,落到房顶,跟着就伏下身躯,向不远处张望。
那里有处院落,灯火明亮,梅兰飘香,便是唐晚秋的三娘——薛颜凝的住处了。
范哲的眼睛被灯火映入,亮得如同野猫一般。他现在心里有些打鼓,觉得不该答应唐晚秋所求,但是事已至此,无从反悔。
“我看她是恨极了薛颜凝,不然怎会生出这般大逆不道的心思?还要把薛颜凝嫁给我......那岂不是给她老爹头上戴了帽子......”
据唐晚秋说,自打她爹娶了此女,她娘以及二娘都无病而亡。她娘只有她一个,她二娘一个都没生,就算想找人报仇都无从谈起。
唐晚秋查了许久,也没查出端倪。倘若只是这般倒也罢了,偏偏薛颜凝对她不好,非打即骂,又不知给她爹灌了什么迷魂汤,以至于她爹时不时的助纣为虐。如今两人又要把她嫁出去,唐晚秋自然不愿意。
但这事的确是唐家的家事,范哲本身没有立场相帮。若不是唐晚秋再三恳求,又保证下的料最多让薛颜凝拉拉肚子,范哲绝不肯答应。
此时范哲观看一阵,没发现什么异常,再度展开身形,从房顶一跃而下,斜斜落入院中一座假山之后。
不得不说排云靴不愧为黄级法器,从房顶到假山的距离差不多有五十数丈,然而范哲顷刻即到,所费的法力可以忽略不计。
范哲躲在假山后面,通过上面的洞孔,看向数丈外的房间。
房间的门大开,有丫鬟们不断进进出出,各自端着铜盆,捧着毛巾以及装有各色花瓣的瓶子,还有几位抬着大桶热水,冒着水汽,闻起来芬芳浓郁。
范哲见那水呈白色,知道非同一般,不过这不是重点。等众丫鬟准备完毕,陆续从房间退出,周围再无人等,他蹑手蹑脚推开房门,闪身而入。
房间之内,香味更浓,如兰似麝。迎面是一座玉质屏风,上面画着猫戏蝴蝶,憨态可掬,屏风上面搭着几块粉色轻纱,薄如蝉翼。
唐晚秋说,薛佳凝每次用灵泉沐浴之前,都要食用一种灵果,确保灵泉的效用得到最大发挥。这种果子有助眠功效,所以她在水中最多泡上三刻,便会睡去。趁这个时候将料下进水里,之后即可全身而退。
范哲屏住呼吸,披着蔽云纱躲在屏风一角,倾听对面动静。
从果核坠地,到轻纱滑落,莲步款款,试探水温,再到抬腿踏入木桶,戏水搓洗,每一步都清晰可闻。
范哲勉力克制,面红耳赤,气血翻涌,不由再次反悔,觉得自己亏大了。
好不容易等到里面鼾声响起,他一个迈步,绕到屏风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