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官府,让王捕头和贾师爷尽量拖住周李氏。然后我叫上李捕头带着他的手下来到了周家的后院。
“老人家,您有没有听到他们具体是在哪个位置埋的尸?”
“我想,应该是菜地下面。院子里有菜地吗?”盲眼老人问道。
“有,挖吧。”我命令道。
官差们挖了两下便挖到了异物。菜地下面果然埋着尸体,这是我始料未及的。难道老人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吗?周家的媳妇和顾正涛是对奸夫淫妇,他们一起杀死并掩埋了周生财的尸体?
“挖到了。”我简单地说道。
老人无神的眼睛里落下泪来,她摸索着朝我们走来。尸体已经严重腐烂,有些地方骨头都露了出来。我伸出手,阻止老人继续靠近。
“死者已矣,老人家,我们会帮他伸冤的。”我无力地说道。
老人并没有强人所难,也没有继续靠近那具尸体。
“他是我儿子吧?”她颤抖着问道,“他的背后是不是有胎记?他的右耳边上是不是有痣?他脚上的食指是不是比拇指长?”
“是的。”检查过尸体后,我说道。
“老人家,您坐下来,慢慢跟我说他们究竟是怎么害死你儿子的?”我扶老人回屋,然后差人把尸体送回府衙。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我和老人两个人时,老人说道:“他们以为我眼睛瞎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其实我心里清楚得很。小儿每次出去办货的时候,媳妇都会往屋里带人。他们很少说话,不过媳妇偶尔会喊那个人‘顾郎’,或是‘正涛’,我便知道这小子一定是对门那个单身汉顾正涛了。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把儿子害死的。三月初八那天,儿子还特地买了很多菜,给那个淫妇庆生。第二天,儿子出门办货,与我道别,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儿子活着。
“初九深夜,我被后院一阵喧闹声惊醒,我悄悄来到后院边上的茅厕,听到顾正涛说,‘我看,就埋在那些月季花下吧’,李氏笑着说,‘那是我精心培育的花,不能糟蹋了’,顾正涛说,‘那就埋菜地里吧。’然后两人约莫挖了半个时辰,李氏说,‘这坑够大了吧,我挖不动了。’顾正涛说,‘就这样吧,反正除了你也没人会来这后院。’接着我听到一声沉闷的物体落地的声音,过了一阵,顾正涛说,‘终于大功告成了,这下你能嫁给我了吧。’李氏嘘了一声,然后一切都安静下来了。
“过了十天,儿子并没有按约定的时间回家。我有些担心,让李氏去官府报失踪。李氏让我再等等。又过了五日,儿子迟迟不归让我寝食难安,我催促她赶紧去官府报失踪,她这才不情愿地去了。日复一日,始终没有儿子的消息,我开始猜测,三月初九那天晚上,他们埋的东西,会不会就是我的儿子。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这种猜测变成确信。于是,我决定去官府报官。可是,媳妇一再反对我出门,她说不管是什么事,她都可以替我办。有一次趁她不在的时候我悄悄出门,结果半路上又被她挡了回来。
“那天夜里,媳妇又把顾正涛带进屋里了。我立刻趴在墙上听,只听见顾正涛说,‘干脆把你婆婆也处理了,一了百了’。李氏似乎在犹豫,顾正涛接着说,‘上次的砒霜你还有吧’。我吓得不轻,没敢继续听下去。第二天,李氏喊我吃早饭的时候,我立刻装成中风的样子——口不能言,腿不能行。我想,他们看到我这个样子,也就放过了我。我也不敢掉以轻心,只好一直躺在床上装病,期待鸣冤告状的那天。今天,我终于等到了。青天大老爷,您一定要帮我们伸冤啊。”
我没想到眼前的老人竟有过如此惨痛的经历和如此大的毅力。为儿子报仇的决心支撑她忍辱负重,一直坚持到现在。
“我一定会为你们伸冤报仇的。”我含着泪,握住老人的手说道。
“大人,我还要继续装病吗?”老人谨慎地问道。
“不用了。既然已经发现了您儿子的尸体,我就不会再让您儿媳妇回来了。您好好保重身体。”
“那顾正涛呢?”
“如果他与李氏合谋杀人属实,我们很快就会逮捕他归案,您不用担心。”
老人点点头,颤颤巍巍地把我们送出了门。
刚进衙门,便听见李氏叫嚣着说为什么不让她回家。我走进去,李氏立刻跑向我,“大人,你的这些手下不让我回家,他们凭什么强留我。”
“不是强留,是拘捕。周李氏,我们刚刚在你家后院发现了你丈夫的尸首。也找到了证明你伙同奸夫顾正涛在三月初九杀人埋尸的人证!”
李氏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突如其来的变数让她毫无准备,立刻被击溃了。
“谁是人证?那个卖砒霜的王六吗?他凭什么说我买砒霜是去杀人的?”
“不是王六,是你婆婆。她虽然眼睛瞎了,但心如明镜,她听到三月初九那天你们杀人埋尸,准确地说出了你们掩埋尸体的位置。她假装中风、重病不起,也是为了防止你们的迫害!”
“顾郎说得对,我是应该杀了她,杀了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李氏神志不清地说道。
“看来你是不打自招了,”我说,“你为什么要杀害你的丈夫?是因为他发现了你和顾正涛的奸情了吗?”
“不是的……顾正涛说,他会娶我的……只有杀了生财……我什么都听他的……”李氏跪倒在地上,语无伦次地说道。
我摇摇头。“先将她押入大牢,稍后再审。李捕头,你立刻去顾家,逮捕顾正涛归案。”
“是,大人。”
李捕头刚跑出门去,贾师爷便跑了进来。
“大人,前几天来告状的那个新娘子焦氏,她说有事要找您。”我紧了紧眉头,这个时候,焦氏会有什么事找我。
“传她进来。”
焦氏快步朝我走过来,她说:“大人,听说你们真的在南城墙的护城河码头打捞上一具男尸?”
我点点头。
“刚刚在街上,我碰到把那个人推下去的男人了!”
“什么?真的吗?”没想到所有案子都进展得如此顺利。
“我虽然只看见他一眼,也描绘不出他的容貌,但我一见到他,就认出他来了。于是我跟着他,看到他进了孟府。我听到开门的家丁喊他‘孟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