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员外这个“调查能手”让我省去了很多麻烦。我直接来到了朱家,询问当年被人贩子卖过来的陪嫁丫鬟。
“说起那个丫鬟我就生气,”朱夫人立刻说道,“看上去清清白白、规规矩矩的,没想到居然会勾引白家姑爷。还好我的女儿眼明手快,立刻把她卖给了如意坊。我看那才是她的去处。后来我才知道,这个丫鬟来朱府前,居然是嫁过人的。”朱夫人忿忿地说完这些话。看来她对春勋的事记得很清楚。
“听说你们朱府还跑了个小厮?”我问道。
“我记得那个小厮。那是我女儿嫁进白府没多久。这人什么话都没留,说跑就跑了,我们一开始还以为他死在哪儿了,还派人找了半天。真是个不守信用的东西。”
“后来你们怎么知道他没死?”
朱夫人哼了一声,“他居然去了白府,说想在那里做工。他在朱府可是有卖身契的啊,他居然还想着去其他地方做工。我那个多疑的白姑爷,竟然还怀疑他是爱上了小姐,才会追随小姐来到白府。”
“那后来你们把他抓回来了吗?”
“我们到了白府,他早就逃得无影无踪了。白姑爷说,如果再碰上他,一定把他直接打死。”
“那后来再也没有这个人的踪迹了?”
“没了。怎么,他在你们官府也犯了事?”朱夫人多疑地问道。
“我们正在调查。”我不置可否地说道。
朱府这边有关“阿荣”的线索断了,我只有先去调查一下春勋的恩客们。
如意坊的花名册上详细记录着每个姑娘接待客人的时间,以及客人花费的银两。一些头牌名妓的时间,居然已经约到了半年以后。上面那些公子的名号,大多数是假的,毕竟如意坊这种地方,并不是正经公子该来的地方。
我详细查看了春勋接待的那些恩客,除了胡员外,春勋长期接待过的恩客只有两人。一个是王公子,他从两年前开始见春勋,刚开始只花十两二十两银子,然后一路水涨船高,直到如今的数百两银子。另一个是徐公子,他从三年前春勋刚到如意坊不久就开始见春勋,所花银子也是一路水涨船高,但这种情况只持续了大半年,之后他再也没有来过如意坊。这两个人应该都不是春勋的丈夫。阿荣逃离朱府时身无分文,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一掷千金。而且,如果他有这么多钱,他一定会把春勋赎出来。不过,春勋的死或许与他们有关系,这两个人还是值得调查一下的。
其他的恩客,都是些偶尔才会拜访的客人。
“春勋的这些恩客中,有什么特别引人注意的吗?”我问老鸨。
“有几个公子,为了争春勋,打破过头,这算不算引人注意呢?”老鸨问。
富家子弟争风吃醋常有的事。我摇摇头。
“对了,要说特别,最近春勋倒是特别关注其中一个客人呢。瞧,就是这个孔公子。”老鸨指了指花名册。我看了看花名册,这个孔公子三个半月前第一次来如意坊,之后陆续来过两次,最近一次是十天前。
“怎么说?”我问道。
“也没什么奇怪的,就是到了点客人还没来,春勋会问,‘孔公子还没来吗?’”
“对其他客人,她不这样吗?”
“其他客人都排队等她呢。也只有这个孔公子会迟来。”
“他一直不按约定的时间来吗?”
“也就那一次吧。但他来得也太晚了,晚了一个时辰。但没想到春勋还接待了他。”
我想,这个孔公子会不会是春勋的丈夫呢?他最近才来见的春勋,春勋对他也很上心。三年之间,他发财致富了也未必不可能。可是,倘若孔公子真的是春勋的丈夫,春勋又何必对胡员外说,她要“见上一面丈夫才死心”呢?
“这个孔公子出手阔绰吗?”我问老鸨。
“一般般,也就十几二十两银子吧。”老鸨撇了撇嘴说道。
“春勋的赎身银子,大概是多少钱?”
“三千两银子。”老鸨自豪地说道。
接下来我要调查的,就是孔公子、王公子和徐公子这三个人。
关于这个孔公子,我很难下手调查。他是春勋最近才出现的恩客,而且每次来都直奔春勋闺房,从不与其他姑娘打情骂俏。他在春勋房间里呆的时间也不长,似乎只是听听小曲喝喝酒。他用的是化名,要么就是外乡人。陵洲县的户口名册中,并没有孔其这个名字。
相比之下,王公子就相当好找了。他经常来如意坊,所有的姑娘都认识他。他甚至都没有用化名。他是西街上王府的三公子王山如,虽然玩世不恭、游戏人间,但却也中了举人。如今他正在准备京试大考。因为读书好,王老爷对儿子的私生活完全不闻不问。
“王公子,如意坊的春勋姑娘坠楼身亡了。听说你与她相熟,我们有些事情想问问你。”我说道。
“大人,请说。王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王山如恭敬地答道。
“你与春勋接触很久了,你对她的身世了解多少?”
“她从来不谈自己的身世,每当我问起来,她也是找个其他话题糊弄过去。从那以后,我也不再问了。我们只谈音律,不谈其他。”
“听说她古筝琵琶,样样精通。”
“没错。她会弹奏很多古曲,这是我望尘莫及的。每当她弹奏这些曲子的时候,我都会觉得坐在我面前的是个名门闺秀,而非青楼女子。她弹起琵琶来尤为让人心动……”王公子似乎回想起了与春勋共同演奏曲谱的时光,不由得沉浸其中。
“对了,”他突然回过神来,“说起琵琶,她有一把很旧的琵琶。”他说的应该就是藏着信笺的那个琵琶。那是个完全无法弹奏的旧琵琶。
“我和她说起过那把琵琶,”王公子说道:“那天我喝醉了,对她说:‘这么旧的琵琶,根本配不上你,赶紧扔了它,本公子再给你买把新的。’没想到她收起笑脸,一下子把琵琶抱在胸前,不客气地把我赶出门去。这是我唯一一次见她生气。后来,我再也不敢提这只琵琶的事了。”
看来,这把琵琶对春勋来说有着不同凡响的意义。
“你和她,有谈过婚嫁的事吗?”我问道。
王公子笑了:“大人说笑了。我和春勋只谈音律,不谈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