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氏吞了口口水,继续说道:“八月初三那天,史文明找到我,说是一切准备就绪了。
我问他:‘那我需要做些什么吗?’
他说:‘据说陵洲县初六会下雷暴雨,我打算在这天行动。你初五就回娘家吧,初七以后再回来,以免你被牵连其中。’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想着让我置身事外,这让我非常感动。于是,我按他说的,初五回了娘家。那天我并没有与马伟昌争吵,只是对他说我想回家看看父母,他也爽快地答应了。
我在娘家等了两天,一直没有得到丈夫的凶讯。于是我按耐不住了,八月初八一早便动身回家。出门不久我便遇到了官府的人,他对我说马伟昌被雷劈死了。当时我很庆幸,马伟昌被雷劈死,也就意味着史文明并没有杀他。这样我俩就可以问心无愧地在一起了。
没想到,史文明竟然在公堂上说是我纠缠他,还说他想撮合我和我侄子。大人,史文明是个无耻小人,一定是他杀了我的丈夫,您一定要替我丈夫伸冤啊。”
“史文明,苗氏已经交代了你与他共同策划杀害马伟昌的计划。你究竟是如何实施这个计划的,老实招来!”
“我与苗氏暗中苟合确有此事,我也与她密谋杀害她丈夫。但我并没有实施杀人计划。我没有买过硫磺或是火药,马伟昌究竟是被雷劈死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史文明说道。
真是推脱得一干二净,我想到。所幸,我还有最后的杀手锏。
“史文明,虽然你一口咬定没有杀人,但我们已经抓到了你的同伙。”我说道。
“同伙?什么同伙?我没有杀人,哪来什么同伙?”
“不是马伟昌杀人案的同伙,而是七年前范文轩一家抢劫杀人案的同伙!”
史文明低着头,没有说话。
“据本府推断,七年前,你们杀人灭口、夺取财物后,由于随身携带招人耳目,于是就近掩埋。我想,你们一定把财物埋在马家那座老宅下面吧。后来,你们一直没有机会挖出来,于是想到了买下马家老宅。你们一伙人轮流去找马伟昌谈判,价格也越抬越高,但是马伟昌就是不松口。那是马家祖传之物,他不松口自然情有可原。你们认定马伟昌必定不会出卖祖宅后,于是想出了第二套方案,那就是派一个人去勾引苗氏,然后合伙杀死马伟昌。马伟昌死后,马家祖宅会出现新的继承人,你们想着说不定可以从新的继承人那里买下这幢宅子,就算对方不卖,他也不至于会立刻赶走苗氏。只要有几天时间,你们便可转移走埋藏的财物。于是,史文明就扮演了这个角色。明确你们的目标是马家祖宅后,这两天,马伟昌的侄子马启强配合我们贴出了出售马家祖宅的公告。不出我们所料,很快便有买家上门了。我们假意安排他们买下宅子,谁知他们竟是如此按捺不住,买下宅子的第二天,便开始掘地三尺,被我们抓了个现行。带犯人方强、李贵、周通!”
三名罪犯在捕头的押解下被带上了公堂。
“眼前之人,可是你们同伙?”我问道。我事先对这些人说过,倘若老实交代,就算他们被判极刑,官府也会善待他们家人。
“没错。”三个人争相承认。史文明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史文明,那天拿着刻有‘范府’的银子,去找铁匠买硫磺的人,也是你吧?事到如今,还不老实招来!”
“是我。”自知死罪难逃,史文明果断地说道,“我找铁匠买来硫磺,然后我们一起制配成火药。”到了现在,史文明还不忘记把同伙也拉下水,真是个无耻小人。
“那你又是如何用火药杀死马伟昌的?”我问道。
“八月初六有雷暴,全城人似乎都知道这件事。于是,我们打算利用雷暴,造成马伟昌是被雷电劈死的假象。我让苗氏回娘家,是为了避免造成更多伤亡,引起官府猜疑。初六午饭过后,我找机会潜入空屋,放置火药。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我把火药放在了马家的灶台里。这样马伟昌一旦烧饭点火,就会引发爆炸。可是,我把火药放置稳妥后,雷暴雨却没有如约而至。晴空万里的天气发生爆炸,一定会引起邻居们的注意,也就无法伪装成马伟昌是被雷电劈死了。于是,我假借缘由让马伟昌的侄子约他叔叔出来吃晚饭,这样马伟昌在初六那天就不会生火做饭了。第二天上午,雷雨还是没来,我只好又让马伟昌的侄子约他出来吃午饭。午饭过后不久,雷暴雨终于来了。如我所料,马伟昌也在晚饭生火时,被火药炸死了。真没想到官府会怀疑到火药身上。”史文明说道。
“史文明,本府告诉你为什么。当天虽然雷声不断,但是闪电都在云中盘绕,没有下击。东川乡距离府衙不到十里地,雷电活动应该一样。就算有雷下击,必定先殃及树干和屋顶,但是大柏树的树冠和屋子的屋顶都没有受损,然而屋内却柴火四散,屋粱飞起,土炕也揭了起来。可见火是从下往上而起的,于是,我们就怀疑是火药引发了爆炸,经过查验,我们果然在炕头下发现了未燃尽的火药。”
史文明不置可否地冷笑了一声。
“如今,马伟昌杀人一案真相已明,范家灭门案沉冤已雪。下面进行宣判——
“史文明、方强、李贵、周通,你等杀人越货在前,谋划杀人在后,本府判你们斩刑,秋后问斩。苗氏,你虽未亲自参与杀人,但却不顾名节与人苟且,并谋划杀害亲夫,但念你不知内情,且为人所骗,本府判你终身监禁。”
退堂后,我急不可耐地找到恩师,因为我还有一个尚未解开的谜团。
“老师,您安排苗氏在后堂听审那出戏真是绝了。苗氏这一骂,案件的瓶颈也就打通了。您是怎么知道苗氏与史文明有染的?”我问道。
“这很简单啊。苗氏不止一次漏出过破绽。”
“哦?”
“有一次,你对她说,‘你八月初五回的娘家,八月初八才动身回去。引发你们吵架的并不是什么大事,你丈夫三天没来找你,你不觉得奇怪吗?’这时苗氏是怎么说的呢?她说,‘你们官府也真是的,怎么过了两天才来通报凶讯呢。’官府在八月初七证实马伟昌死后,立刻就起程去苗氏娘家通报凶讯了不是吗?为什么她要说过了两天呢?”
“原来如此,”我突然想明白了,“那是因为她一直以为雷暴雨是发生在八月初六,按照计划,她的丈夫也应该死于八月初六。她的娘家那里并没有下雨,所以她并不知道雷暴雨推迟了一天,杀死她丈夫的行动也延迟了一天!”
“没错,因此我认定她一定与此案有关联,于是才安排了她后堂听审。”恩师得意地笑笑。
“难怪我审问苗氏的时候她会说,‘我在娘家等了两天,一直没有得到丈夫的凶讯。于是我按耐不住了,八月初八一早便动身回家。’这证明她一直就以为凶案发生在八月初六。老师,您真是滴水不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