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和乡的天空,夕阳同群云推杯置盏,把酒言欢,有约在先,说是不醉不归,顷刻之间,夕阳醉成余晖,群云醉成烟霞,就连那请客的天幕东道主,也醉成黄昏的模样。
慈母江上四五只扁舟肆意徘徊游走,携同渔夫共筑渔舟唱晚的祥和画面。世慈独自站在慈母江岸,透过波光粼粼的江面,将这天宫与凡间的醉美好景尽收眼底。
一叶扁舟驶到世慈跟前,世慈没有半点生分,如蜻蜓点水般纵身一跃,稳稳当当落在舟中。
渔夫和世慈各自习以为常,渔夫认识世慈,会叫出世慈的名字,世慈也认识渔夫,却不知如何称呼渔夫。
但世慈并不尴尬,在他看来,慈母江上的渔夫们只是他不知如何称呼的一帮故交罢了。
舟上,渔夫悠然摆渡,世慈盯着于水中的倒影,时而挥手拨动自己的碎影,一阵往日的风吹来,吹醒了世慈往昔的记忆。
多年前的一个晚上,表哥砳砳不知在哪弄来一叶扁舟,一厢情愿连拖带拽把心不甘情不愿的安世慈逼上渔舟,伴自己垂钓。
一路上世慈各式起义反抗,花样百出。奈何兄弟俩发育情况差距悬殊,因此无论世慈采取哪种形式的起义,砳砳都能轻松将他拿捏。
世慈说:“砳子,你这是绑架,你还有没有天理啊?”
砳砳说:“天理?现在,我就是天理。”
世慈一本正经说:“砳子,不,表哥,不,亲哥,你是我亲哥,好吧。这样,亲哥,你听弟弟我一句劝,咱不要再一错再错了好吗?回头吧,亲~哥~”
砳砳听到世慈嘴里蹦出的“亲哥”二字,心头黯然一动,稍显迟疑,要不就带这臭弟弟回去?可这渔舟也是我好不容易才搞来的,况且两脚都已踏入渔舟,现在回去,可不算是前功尽弃?
砳砳将世慈束缚在渔船一旁,毅然决然拾起船篙,对着岸边用力一推,渔舟缓缓朝江心驶去。
世慈见砳砳表哥迟迟没有答复,接着说:“强扭的瓜不甜呐,砳子!”
砳砳说:“现在,船动了,我已经没法回头了。强扭的瓜是不甜,但扭下来我高兴啊。”
“还有,我长你六岁,小孩子不可以没礼貌,得叫哥!”
砳砳在说“还有”这句话的时候,特地转过头来教育眼前桀骜不驯的小屁孩。
见世慈又要开口,砳砳好言相劝:“再TM啰嗦一句,我削你啊。”
世慈不信邪地大叫:“啊啊啊~救命啊,坏蛋哥哥谋杀乖巧小孩啦~”
“嚷什么嚷?吵死了!”
话音刚落,砳砳表哥直接在世慈的脑瓜子上赏他个大鼻兜,充当爱的抚摸。
世慈终究还是信了表哥的邪,老实巴交地盘腿坐在船上就地反思,回顾头顶隐隐作痛的痕迹,眼下的他清楚认识到,再这般任性起义的话,只怕会是一个慷慨就义的结果。
可是,男子汉大丈夫,宁死不屈。不行,得想个计策修理一下眼前这个撑着孤篙自以为狂妄至极的家伙。
夜晚的慈母江借着撩人的月色,显得愈发靓丽可人。扁舟所至之处,水波不兴的江面荡漾起起柔和的涟漪,引得仙界的星辰纷纷下凡,落入慈母江中,于波澜壮阔之间熠熠闪烁。
微风轻轻拨动慈母江上的静谧江水,缓缓吹起世慈肚子里的坏水,微微拂过表哥回眸间的柔情似水,兄弟俩阴差阳错对视,世慈盯着眼前撑篙的健壮少年,回想起方才挨揍的卑微场面,不禁歪了歪嘴。
罪恶的念头刚从世慈心头升起,转眼间烟消云散。罢了罢了,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既然打不过,那就顺从,不,加入。
加入这个词,兴许是世慈最后的倔强。
月色朦胧,江面水雾渐浓。世慈一只胳膊耷拉在船邦,歪着个脑袋趴在上面,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探入江中游水,视线由水面转到船头,隐约看见表哥肆意撑杆,驾着小舟漫不经心抵达江心。
世慈打了个哈欠,没好气的说:“哥,我困了。”
砳砳说:“不,你不困。”
世慈说:“哥,我想嘘嘘。”
表哥端坐在船头的小板凳上,一手抓了把鱼食,撒往江中,一手紧握钓竿,敷衍道:“那就尿。别尿船上就行。”
世慈支撑着疲乏的身子,有气无力地立在渔船上,看了一眼自家的表哥,又低头瞅了瞅自己在江中的残像,心中不免有几分膈应,也有几分难为情。
“哥,你不许偷看。”
“不是,你有病吧?”
经历一番剧烈的思想斗争,世慈咬牙一把扒拉下小裤裤,挂于膝盖上。
月光明亮,照在安宁的江面,映射着小男孩如雪一般的屁股越发白皙。幸得江面雾气缭绕,勉强充当世慈的遮羞布,一丝晚风袭来,世慈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急忙启动自己的小坤坤完成污水的处理排放。
一片祥和的江面传来阵阵窸窸窣窣的水声,做在船头的表哥听到这番动静,顿时浑身不自,表哥心中以为,在如此安静祥和的江面钓鱼本是一件惬意至极的事,没成想让这小王八蛋折腾出如此煞风景的事来,实在是有伤大雅,实在是有坏钓鱼人的兴致。想到这儿,表哥的脸上不禁挂满了纠结。
天上的明月闻声无意间瞥了一眼凡间,啊~这,哪里见得这般场面,急忙含羞捡来一朵浓云,遮蔽眼前这难为情的一幕。
随着扁舟旁的江面聚起一团来路不明的泡沫,中央的流水冲刷声渐渐微弱,世慈顿时也觉得舒畅不少,疲惫的身子左摇右晃,前摆后坠,恍惚间,身子一轻,摆入江中,传来“扑通”一声。
潜意识里侧耳旁听窸窣流水声的表哥,被忽如其来的巨大落水声吓了一跳,转过半个身子不见了人,下意识感到大事不妙,立即跳入江中,不管那小板凳在舟中躺平,不顾那鱼竿随手扔入江中。
世慈歪着脖子仰在江中缓缓睡去,似乎他从未在这样舒服的感觉中睡过,那种感觉,像是陷入了无数棉花包裹住的七度空间,又像是凶恶的、带着死亡面具的死神温柔地、贪婪地怀抱着自己。哪怕,他知晓下一刻自己的生命消逝于此,也不愿焦虑,不想难过。
或许,感觉不是唯一的,但那一刻描述感觉形容词是唯一的,那便是—好舒服哇~
于半睡半醒之间的最后一丝意识中,世慈隐隐约约看到一只巨大的黄褐色癞蛤蟆拼命地游向自己,那只癞蛤蟆不但大,还好丑,凶巴巴的。它是来吃天鹅肉的吗?我是天鹅?还是天鹅是我?
嗯~嗯!哪来的一股子尿骚味儿,癞蛤蟆撒尿吗难不成?
之后,世慈便安然睡去,了无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