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烬的语气也让昭月眉心轻颦了起来。
她的声线也微凉了几分,“本宫送你这份大礼你莫难道还不满不成?”
前世的苏烬在她中毒后便离开了,她后来猜测大概率是回到了北海国去。
而她既然不打算将苏烬留在身边,便直接让北海国的人将他带回去便好。
现在这小子竟然还敢给她摆脸色看了?
苏烬没说话,但是从背影依然能感觉到他的不悦。
昭月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声音里也挑着一丝质问:“莫非是本宫最近对你太过容忍,所以也让你学会以下犯上了?”
苏烬沉声道:“殿下可有问过我想要的是什么?”
低沉的声音里似乎正在一点一点溶解原本的恭敬和卑微。
“殿下答应过我,若是我能做到你要求的,我便可以要一份奖励。 为了这份奖励,所以我每天都在看书,每一天都等待着殿下的抽问,生怕自己说错了一点……每天都在期待着在殿下面前说出自己想要的奖励那一刻……”
昭月轻拢了拢眉。
“若是我现在说,我想要的是什么,殿下还会答应我么? ”苏烬缓缓转过身,目光紧紧的盯着昭月。
那双银灰色的眸子一时间像是一只野兽的苏醒之后的目光,犀利而充满了吞噬欲。
但很快他便察觉到什么似的,隐去了那种目光,眼神和容色都已经变成了卑微的渴求。
昭月淡淡道:“苏烬,你别忘了你的身份。让你回到北海,恢复自由之身已是本宫对你的仁慈。你莫要得寸进尺。”
她的声音里已经明显带上了警告。
苏烬握紧了手,神色只是倔强,他沉声道:“我不想回到北海,我想要的奖励是一直在殿下身边。还请殿下成全!”
纳兰昭月神色也微怔了怔,目光看向苏烬,在他的脸上凝视了片刻之后,便起了身。
“本宫给你什么,便是什么,没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昭月冷淡的留下这句话后,便拂袖离开。
“收拾东西,滚出公主府。”
冰冷无情的话让苏烬的身子也轻轻颤了一下。
他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那少年的脊骨竟是再也不似之前那般挺直如松。
眼睫之下,只余一片浓浓的阴霾。
昭月也没想到苏烬竟然根本不想回北海。
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但她也不能将苏烬留在身边。
也不想留下。
且不说苏烬此人想要留在她身边的目的是什么。
就凭他是北海国皇子的身份,他便天生不是为奴之人。
即便苏烬平日在她面前再如何恭敬,可她也看的出来。
此人的身上,是没有奴性的。
不过是在她面前委曲求全的把戏。
她虽然知道,但也不拆穿。
只要苏烬未做出对天泽对她不利的事,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包括他受伤之事,怕也是故意为之。
若是被淬毒的刀剑所伤, 通常都是能第一时间发现的。
他是习武之人,毒素入体不可能事后那么久等回到公主府都未察觉。
反而任由毒素蔓延,让伤势加重。
她虽有怀疑,但并未深究。
年纪不大, 心眼儿不少。
早日送走,也省心。
让他读的那些书,若是他真能学以致用。
也足够他在北海国皇室中活下去了。
而面见过北海国使臣还未有多久。
整个京城便下起了暴雨。
淅淅沥沥的雨声在书房外敲的哗啦啦作响。
昭月坐在书案前往后靠着看着百官们参奏木清清的折子。
“殿下,今日蔡大人当朝死谏皇上废妃,杀妖女,并大骂皇上昏庸骂木清清下作无耻,甚至还藏了刀上朝堂,扬言要为先皇教训皇上,诛杀妖女……结果在侍卫们护驾时不小心将蔡大人一剑刺死了。”采青低声说道。
昭月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
“给蔡大人的家眷们安排好去处,保他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平安富贵。”
采青点点头,“明白。”
昭月放下折子,想到前几日自己和蔡大人的那一次见面。
蔡大人的年纪比起徐太傅还要大不少,已是年逾花甲。
曾经也是看着自己长大的老臣。
虽然官品是三品,可在朝中声望和名望都极高。
也因为年纪大了, 所以鲜少上朝,都在家中养病。
前几日,蔡大人忽然找到自己。
“殿下,老臣已身患重疾,也就这两日活头了。与其就这般死去,还不如为天泽做点什么。
最后能想到的, 也就只有老臣这条命了。
殿下,若是能为肃清朝堂出一份力,老臣虽死无悔啊!”
蔡大人说完这番话时已是行将就木之态。
她便知道,蔡大人,已是半个身子入土了。
他只是还剩着最后一口气吊着。
她心痛不舍。
可却也只能由着他去。
因为她知道,这便是蔡大人最后吊着他命的那一口气。
前世蔡大人的确是在这个时间里死于重疾。
她也曾去探望,那时的蔡府门可罗雀,也无几人在意。
如今,能以忠烈之臣死去,也许,对蔡大人来说,也算是了了他一桩心愿。
所幸的是,这一世,她保住了包括徐太傅在内的那一部分对天泽殚精竭虑的忠臣良将。
不过,蔡大人对她的计划来说却是一件好事。
现在朝中的保皇党,都已对纳兰渊失望之极。
如今算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可是她隐隐总觉得这件事的背后,似乎有个推手。
让她觉得有些不那么安稳。
“殿下,方才奴婢出门回来时,见到苏烬还在公主府外跪着。”采青低声道。
昭月抬眸,看向书房外哗啦啦下着的雨,眸光里清明又凉薄。
“跪着吧,累了,自然就会走了。”
公主府外。
苏烬跪在雨水里,浑身都湿透了。
豆大的雨水打在他的身上,像是在砸一样,在他身上砸出一朵朵水花来。
他清俊的眉眼也亦是一片冷然,薄唇紧抿,倔强的看着前方。
此时,一把油纸伞出现在了他的头顶。
“你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那声音不解中又带着几分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