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落下,一道琉璃构成的身躯自那屏障破碎后,缓缓浮现,紧接着便化作了人形。
药师稍稍退却了身体,以一种常人难以实现的方式,盘坐在虚空之中,几只手重新围绕周身结成法印,一只手段在胸前,示意在打招呼。
“浮黎……”
药师并未开口,而是引导着自身的能量,使得周身的宇宙空间进行震动,传递着自己的言语。
“诸行无常,诸法无我,诸法空相,汝无要堕于五蕴之执,方得无余涅槃。”
“……药师你正常点,我不是你的信徒……”
原本还有点吃醋的浮黎,顿时被药师给整无语了。
你面对信徒的时候装装高深也就算了,祂浮黎也会这样搞。可这会儿大家伙儿都是星神,你搁这儿装什么呢?
“说清楚,你勾引我老公干什么?”
“你们……何时成的婚?”
“不要避重就轻!”
药师微微一笑,一只手微微抬起,示意浮黎稍安勿躁:“那是我与每一位星神初遇之时,打招呼的方式。若非你刚才上来便是咄咄逼人的问话,我应当也是会对你作出一样的事情的。”
“……”
祂浮黎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毛病?
“算了……走吧,你们不是要去罗浮吗?一起吧……”
说着便揽住了林逍的胳膊。
两人都没有问浮黎如何得知他们是要去仙舟的,毕竟浮黎能够看到过往未来的记忆,想来得知这些信息不是难事。
或者说,祂愿意同两位星神一起行动,也就意味着仙舟「罗浮」之上将有大事发生。
在即将抵达罗浮时,药师微微一笑,身形消失了。
下一秒,便出现在了穷观阵的上空。
在药师浮现的那一瞬间,整个穷观阵的建筑之上,便生长出了大量的不断生发、抽枝的藤蔓,于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莲花台。
稳稳地飘落在了莲台之上,药师缓缓地舒展了身躯,盘坐在了上面,一双眼眸微微睁开,看向了穷观阵的中心。
在那穷观阵的中心处,数位已经几乎完全快要化作丰饶孽物之人,正直愣愣地盯着凭空浮现出的药师。
一道带着巨大的回响的梵音,自罗浮的上空响起。
“……令诸有情,所求皆得……”
“汝等召吾来此,有何所求?”
为首的一人,也是身躯异化最严重的一人,跪倒在地,道:“药王曾言道:是故生老病苦,谓有死。从有死,则为苦本。”
“敢问慈怀药王,仙舟已得长生,却仍受魔阴之苦,此事为何?”
药师微微笑起,一手捻起一株麦穗,挥向那建木之上,原本已经枯萎将死的建木,竟是重新恢复了勃勃生机。
祂看着那人道:“肉身之躯,已得永生,五蕴所至,皆无苦厄,何谓魔阴之苦?汝形体虽变,然诸行无常,何苦之有?”
那人没有料到药师会如此回答,思考了一番这才答道:“堕入魔阴者,身躯异化,意识沦丧,恶念陡升,伤病愈合,即是苦厄!”
药师仍旧再问:“「他化」「无记」,四蕴皆散,身躯所感,无从得知,受想行识,何苦之有?亦或「嗔恚」,五蕴仍在,长生依旧,无老病死,何苦之有?「残伤」「垢病」,躯体抱恙,却为病痛,若得医治,何苦之有?诸法空相,五蕴皆空,所谓阴身,皆为虚妄。”
“这……”
这几人当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毕竟药师所言非虚,你虽然堕入魔阴,可你的意识已经不再清醒,身体是否真的痛苦,那也无所谓了。
你身体受伤,躯体自然会恢复,那也不过是一时的痛苦;感染病毒或细菌亦是少数,也能够通过治疗解决。
那这魔阴身到底是否真的痛苦,这魔阴身到底还是不是魔阴身,就已经要打上一个问号了。
就在这几人和药师对质之际,发觉穷观阵出了大乱子的符玄,终于是带人匆匆赶来。
“你们几个,立刻束手就擒!”
符玄原本想要占算一下这些人是怎么偷偷摸摸地来到穷观阵上,又是如何将寿瘟祸祖召唤而来的。
可现在药师就在此处,依照仙舟律令,占算寿瘟祸祖,乃是堪比「十恶逆」之大罪。
纵使不考虑罪名的问题,随意占测药师,也会致使躯体直接异化,当场堕入魔阴。
可那几人早在决定召唤药师之初,便已心有死志,召唤药师,只为实现心中执念,对符玄的威胁置若罔闻。
为首的那人大声道:“敢问药王,若魔阴不苦,那照此法压制魔阴,依您之见,可否为长生之途?”
说罢,便将林逍的那份咒文呈给了药师。
药师轻轻一招手,那咒文上的文字便轻轻飘出了纸面,凭空浮现在了祂的面前。
转瞬之间读完了咒文的内容,药师道:“万物皆同,物我归一,虽不同于丰饶之途,但殊途同归,仍为诸法空相,诸行无常,可得涅槃。”
“谢药王解惑!”
几人高声喊道:“药王慈怀,建木生发。莳者一心,同登极乐!”
顷刻间,其中几人便化作了魔阴身,起身一跃,朝着符玄他们杀来。
少许时间之后,只剩为首那人还站在台上。
他冲着天空高声喊道:“魁首!!你可听闻慈怀药王之语,此咒同样符合药王大人的赐福,绝非你所谓的违背药王本意!!”
“诸位同胞兄弟!切记将此言带给组织其他兄弟姐妹,勿要再受到那奸人蛊惑!!”
语毕,他也当即化为魔阴身,杀向了符玄等人,却被凌空一道冰霜剑气给斩断了躯体。
药师面对这些刚刚还和祂对话的丰饶信徒的死伤并无反应,转头看向了突然杀向祂的镜流。
一瞬间,数道冰霜剑气向祂斩来。
可星神终究是星神,纵使药师并不伤害他者,但这些攻击打在祂身上,甚至不如挠痒痒。
“吾心慈悲,赐汝长生,汝等不念恩情,不问己身,反罪予吾,实在可叹……”
祂低眉垂眼,虽然说着仙舟不念祂赐予长身的恩情,可言语之间只是惋惜,并无怪罪之意。
祂只是惋惜这些人并不懂得如何处理好长生之后的各种事情,无论是长生后的人口爆炸,制度崩溃,还是所谓的魔阴身诅咒,都是他们没有处理好自身问题带来的后果,与祂的赐福并无多大关系。
一声夹杂着梵音的悠长叹息之后,在无尽的冰霜剑气中,药师的身影飘浮而起,原本从穷观阵上生发出来的藤蔓,也化作天地里的一抹尘埃,将原本已经遭到破坏的穷观阵阵基修复如初。
看着逐渐远去的药师,身体微颤,紧张到心脏砰砰直跳的符玄,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而镜流则是愤愤地将手中的长剑掷在了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