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柠趁着叶洺西不在这两天回了趟家,睡习惯了叶洺西的床,他的床更软一些,没想到反而不太舒服,睡得并不安稳,半梦半醒之间全是梦,一会儿是叶洺西,一会儿又肖桡;一会儿是小学的废弃屋子,一会儿是他被父亲暴打,骂他差点搞出人命。
枕头边振动的手机把他拉出来,纪柠出了汗,梦境里种种让他心悸得厉害,心跳很快,震得胸腔发痛。
纪柠呼出一口气,指尖残留麻意,屋内光线幽暗,只有一盏床头灯开至最弱档,只照亮了床头这方寸之间,
电话是叶洺西打来的,这会儿是晚上十点,他应该忙完了。
电话接通,纪柠没说话,略显沉重的呼吸先传递过去。
“纪柠?”叶洺西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每次打电话纪柠的声音都鲜活明悦,从没有过沉默的时候。
“……”纪拧开了免提,把脸往枕头里埋了埋,小声地喊,“叶洺西……”
男人没有停顿地回应:“嗯,怎么?”
“我……”纪柠嗓音有些干,声音又小又软,“我心脏有些不舒服。”
叶洺西的声音略显紧绷,那边也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什么状况?先去医院,我回去。”
纪柠清醒了几分,见他语气不是开玩笑的,还听到了开门的动静,赶紧说:“不是不是,我做噩梦了,我刚刚在睡觉。你别……别影响你那边的事。”
“只是噩梦?”叶洺西冷沉道,“没有别的?”
“只是噩梦。”纪柠听着男人的声音,心里好受了一些,“我回家了,和家人吃了顿饭,今晚在家睡的。”
叶洺西紧绷的声音松懈几分,又问:“是什么梦?”
“梦到你和肖桡,”纪柠盯着天花板,血淋淋的记忆袭来,皮开肉绽的感觉让他身体发麻,“还有小时候的那场事……我爸打我。”
叶洺西那边正在思索着安慰的话,纪柠的声音变得有些痛苦。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偏偏是他?我完全没想过会和他见面,当初他转学后就再也没消息了,我爸当时想补偿他,找人查过,他和父母出国了,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他。没想到……”
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再见,肖桡还偏偏是叶洺西的前男友。
小时候的那场恩怨是非早已分不清谁对谁错,本来只是两个小孩无伤大雅的矛盾,可谁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发展,给童年留下一笔重重的阴影。
叶洺西喊他:“纪柠……”
纪柠恶狠狠地开口,“我爸把我屁股打开花,让我只能趴在床上的时候我真恨过他,我才是他的亲生儿子,我妈拼死才生下我,他却为了自己的脸面,为了一个外人,差点把我打残。”
“肖桡我也恨,明明是他先挑衅我才反击,为什么到头来他却成了受害者?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只知道哭,只知道装可怜,现在又要来抢你。”
说完电话那头迟迟没有回音,纪柠陡然反应过来,被噩梦影响的负面情绪散了大半,惶恐不安,“叶洺西……”
“嗯,我在。”
“你……你为什么不说话,”纪柠的声音软下来,“你是不是被我吓到了……是不是觉得我很恶毒……”
“不是。”叶洺西说,“只是很想抱你。”
纪柠鼻子发酸,侧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
叶洺西感知到纪柠的情绪低落,比起与肖桡的恩怨,纪父为了外人对他的态度才更伤心。
纪柠没办法怨恨自己的父亲,只能将这些责怪和怨恨全部给肖桡。
小孔雀在人前高傲嚣张,那一巴掌甩得利落狠辣,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心里的不安才显现出来。
男友又不在身边,肖桡又有前男友这层身份,那哭得梨花带雨显然是勾引,纪柠警告归警告,可心底里仍有几分忌惮。
叶洺西清冷的音色在安静的氛围中显得有些温柔,“柠柠,别哭。”
“我没……”纪柠怔愣,盯着手机问,“你叫我什么?”
“柠柠。”叶洺西听他诧异,问道,“不喜欢吗?”
“不……不是,”纪柠否认,情绪却被安抚下来,“只是没想到你会这样叫我,平时都是纪柠纪柠的。”
叶洺西说:“我以后都这么叫你行不行?”
纪柠嘴角扬起,“别问我, 你想怎么叫都行。”
“柠柠。”叶洺西又叫他。
纪柠软软地嗯了一声。
叶洺西说:“抱歉。”
纪柠纳闷儿:“你道歉干什么?”
“没能早一点遇到你。”叶洺西的声音传出来, 掺杂着电流,低磁好听,“没能早一点喜欢你。”
纪柠心里酸酸的, “叶洺西,说实话,我一想到你和肖桡交往过我就好嫉妒,嫉妒得发狂,恨不得能穿越时间,把你从幼儿园开始就预定了,写上‘纪柠专属’这个四字,让谁也不能碰。”
叶洺西说:“过去的事无法改变,以后都可以。”
“你说的啊,”纪柠的心情轻松不少, “戴项链还不够,我要在你身体上文着‘纪柠专属’。”
叶洺西纵容道:“可以。”
纪柠笑起来,“真的可以啊?不要轻易许诺,我会当真的。”
“你如果想,就可以。”
纪柠故作严肃道,“叶洺西,你不要太顺着我了,别像我爸一样,把我宠上天又把我打入地。”
“不会。”叶洺西也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不家暴,也舍不得。”
纪柠耳根子发烫,一颗心像泡在蜜罐儿里似的又甜又热,小火炉咕噜噜地冒着小泡。
至此,噩梦带来的心悸彻底被心动取代。
纪柠捧着手机撒娇, “老公,回来的票买了吗?”
叶洺西:“明天上午十点到,不用来接我,我要先回医院。”
纪柠觉得也行,“那好吧,我去接你下班?”
“明天可能要加班,不确定时间,”不过叶洺西没拒绝,“你要来就先在办公室等我。”
纪柠说好,这会儿彻底清醒了,被恋爱的甜蜜包裹着,生出了点别的心思。
“叶洺西,你在哪儿呢?”
“酒店。”
“你一个人住一间?”
“嗯。”
“哦,那就行。”
叶洺西莫名,听到对面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然后纪柠哼了两声,尾音软软的撒娇,“老公,我想你……”
“……”叶洺西呼吸一滞,嗓音低沉,“纪柠,你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啊……”窸窸窣窣的动静更大了一些,纪柠的声音不自觉的有了魅意,像平时叶洺西在的时候吻他那样轻哼,“叶洺西……叫我柠柠,像刚刚那么叫。”
叶洺西的眸色越来越深,嗓子发干,“柠柠,回答我。”
“在……在想你啊。”纪柠带着些发懒的尾音,像一把小钩子,“老公, 宝宝,我后悔怎么没带你的衣服回来,这样我就可以像你那样了……”
称呼对叶洺西的冲击一个比一个大,他握着手机的手生了汗,呼出的鼻息变得炙热,想把电话拿远甚至是挂掉电话,可又舍不得。
“老公,叶洺西。”纪柠全身发红,蜷缩在单薄被子,像个熟透的虾,在空调房里也挡不住热气,短短的几个字被他叫得婉转,摆明了折磨人。
“老公,想我没有。”纪柠像只作乱的狐狸,仔细听还能感知出几分笑意。
“……”叶洺西闭了闭眼,开口时带着明显的隐忍,音色沙哑低沉,竭力保持像平时给病人说病情那样的语气,“想。”
纪柠说:“给你拍照片,看不看?”
“……”叶洺西没有拒绝的理由。
纪柠见他没声,追问:“看不看啊?”
“……看。”
纪柠那边又是一阵哼哼唧唧, 然后彻底摊在床上,一声声喘息尽数落在叶洺西的耳中,按下了挂断键。
很快,叶洺西的微信里收到几条照片,绕是他做好准备也瞳孔一缩,干柴滋出星火,这些照片像是一桶油浇了过来。
偏偏纪柠不给叶洺西机会,紧跟着一条语音———
“唔……好困, 想睡了。晚安老公,想你,啵。”
“……”叶洺西反复听了几次,又来回看着这些照片,漆黑的眼中酝酿着风暴,狠狠地磨了磨后槽牙,却还是不忍打过去影响纪柠睡觉,把手机扔床上,起身去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