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楼瞟了眼柏子骞,他的手指轻点沙发扶手,明明是棉质的沙发布料,却发出了有规律的哒哒声音。
沙发上方悬挂着的吊钟钟摆左右摇摆,和着年楼手指的“哒哒”声,吊钟发出轻微的“嘀嘀”声。
年楼盯着那几盆郁金香,郁金香的颜色变得奇怪,那是无法描述的、混合了五颜六色的颜色。
柏子骞显然意识到不对劲,他猩红着眼,蓦然转头盯着年楼:“周且为,你……你干了什么?!”
年楼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他优雅地从怀表里拿出一个手帕,细心擦拭沾了柏子骞泪水的手。
擦净手后,扔掉帕子,年楼站起来走到柏子骞面前。
而柏子骞的眼睛近乎涣散,整个身体摇摇欲坠,几乎拿不住手里的电锯。
年楼居高临下地俯视柏子骞,欣赏着柏子骞的狼狈。
他拿过柏子骞手里的电锯,高昂着头,眼里闪过冷光,他扬起那可怖的器具,向下一挥,血液喷溅满墙,那五颜六色的郁金香也染上了血色。
被砍下头的那一刻,柏子骞猛然惊醒,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的头还安然无恙地在他的脖子上。
他转头望向左侧的年楼,年楼正坐在他旁边,优雅地喝着茶。
他垂眸,自己手里的电锯早已不翼而飞,或许,根本从未出现过,而客厅中央也根本没有郁金香。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象。
“催眠?”柏子骞喃喃道。
年楼放下茶杯,笑道:“答对了。”
柏子骞:“所以,你催眠了我,你在梦境杀了我。”
年楼无所谓道:“你不也在我的梦中杀了我。”
“你什么时候催眠我的?”柏子骞眯缝着眼,眼里闪过危险的光。
年楼打了个响指,客厅中央又出现了几盆郁金香:“在我开门的那一刻,你已经堕入了梦境。”
柏子骞望着那几盆美丽的花朵:“所以,你现在又催眠了我?”
年楼起身,掐下一朵郁金香,淡雅的花朵静静躺在年楼手心,下一刻,手心里的郁金香又变成了一朵瑰丽的红色曼珠沙华。
“我现在没有催眠你。”年楼道。
柏子骞紧蹙着眉,凭空出现的郁金香、郁金香又变成曼珠沙华,这么的不可思议,似乎只能在梦中出现的一切。
而年楼却说他没有催眠自己,也就是说,他没有堕入自己的梦境,而现在所身处的时空是相对于梦境而言的“现实世界”。
年楼将花放在柏子骞手里,他俯视着柏子骞,淡声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创造出你的作者身处的时空本就是一个梦境世界。”
柏子骞猛然抬起头,直视着年楼。
他神色阴翳,默然地环顾一圈屋内,原来不仅这个房间,连这个世界都是梦境世界。
而周且为是梦境世界里生活的人,还是一个作者,创造出他这个角色。
他是一个被控制了人生的角色,存在本就虚幻飘渺,却没想到创造出他的作者也是飘渺的存在。
但这没有任何关系,他只要彻底杀了操控他人生的作者就好了。
他要杀掉作者,真正获得人生的自主权。
年楼望着柏子骞的脸,心中越发兴味盎然,究竟是作者杀死角色,还是角色杀死作者?
如果他真是周且为,一个怀揣着文学与梦的作者,还真的会被笔下的杀人魔杀掉。
但他不是,他只是借用了周且为的身体和身份,他是催眠师年楼。
柏子骞自知现在不能轻易杀掉作者,他的身形消失在房间。
消失的前一刻,他那双杏眼最后看向年楼时,有那么一瞬,眼底不是刻骨的恨意,而是深深的迷恋。
柏子骞走后,年楼好好地泡了个澡,这晚,他难得地睡了个好觉,没有做任何血腥的梦。
他是催眠师,拥有让世界上所有人都堕梦的实力,但他不能控制自己的梦境,所以,柏子骞才能在他的梦中杀了他一次又一次。
但是,也仅此而已了,身为作者周且为创造的最残忍、智商最高的杀人魔柏子骞,根本不可能真正伤害到他。
第二天一早,他来到学校办公室,不经意间看到办公桌上的《杀人魔》这本书,他心思微动,翻开《杀人魔》,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又一次看完了这本书。
不得不说,周且为创造的杀人魔人设塑造非常成功,他深刻地塑造了一个外表纯真的大学生,实则内心病娇疯狂、人性泯灭的杀人魔。
以至于常有读者评论:柏子骞就是世上所有杀人魔的代名词。
不过嘛,一本书的反派再怎么厉害,也厉害不过主角。
年楼视线定在主角席洮抓住了柏子骞、柏子骞获取死刑的那页上。
主角终将胜过反派,正义终将胜过黑暗,一本书的主题不过于如此。
年楼阖上书,他望向办公室门外。
若他的人生也是一本,而他又拿了反派剧本,他的人生不过是赔衬主角的炮灰人生,他不介意毁了这个该死的世界,也杀了操控他人生的作者。
可惜了,年楼叹息一声,没有“若”这个字,这就是残忍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