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过了十年,但沈音依旧不会忘记她眼前现在的这个佛系谈恋爱,整日笑眯眯耍宝的老大,本质上还是十年前的封禾。
那个站在雨里面,用外套做遮挡,慢条斯理点着烟缓冲情绪的封禾。
鸭舌帽下,封禾俊秀的眉眼透着几分锋冷,脸上却带着一抹云淡风轻的笑容,对着手上打一把伞提一把伞,匆匆跑过来的沈音说道:
“我是来和你告别的。”
才入学凤晖没多久的沈音呆呆地看着猛然吸了一大口烟的封禾,讷讷道:“老大,你要去哪里?”
封禾吐出烟雾,被暴烈的雨水打散,她把剩下的烟拿到雨中,瞬间湿透。
“我打算休息两年再回来。”封禾把手里湿透的烟弹到一旁的垃圾桶里,披在外面的墨发也早就紧紧黏在了一起,贴伏在外套上。
沈音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走,但此时的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沉默着,把手里的伞递给封禾。
封禾看了看,没有接。
“我也许不会回来,你不用抱有什么期望。”她淡淡道,“自个在凤晖好好学,别怂得再像个包子一样,遇到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沈音握着伞柄的手在发抖,恐慌让她脱口而出:“可是我不想让你走!”
封禾有些意外,不过也只是意外了一下,她笑着把帽檐压低了些,插着兜转身。
沈音呆呆地站在原地,脑子里闪过了一道光。
她追上去喊道:“是因为学校发生的事情吗?!那件事情和你有关吗?!”
封禾停了下来,神情深不可测,无声地凝视脸色苍白的沈音。
沈音结结巴巴道:“是……是你救了……”
隔着雨声,她似乎听见封禾发出了一声冷笑。
但也许,其实是她的幻听,因为封禾脸上根本没有笑容。
帽檐下的眼神,露出了与从前截然不同的阴鸷。
“你说那个女的?我救了她?”
“别恶心我了。”
封禾冷冷道:“我在救真正无辜的人,而不是可怜某个脏人得到了报应。”
沈音愣愣地看着她,小声说:“听说她已经……因为这件事崩溃发疯,被父母带到精神病院了。”
“垃圾应该在垃圾桶,废物也应该待在废物回收站。”封禾漠然道,“有病的人,就该去治病。”
沈音隐隐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刚要开口,封禾就阴沉沉地瞥她一眼。
“你要是再敢让我听到你在凤晖被人按着打,我就当从来没有认识你。”
“走了。”
沈音看着她瘦瘦高高的身影隐没在风雨中,明明打着伞,脸上却满是水。
她抹了抹脸,慢慢走回宿舍。
数秒之后,难听又含混的哭声在雨中响起。
自那以后,她就随身带着自卫用的小刀,足足等了封禾两年。
重逢一年,却再等了十年。
裴声听了她的叙述后,并没有追问里面提到的的某个凤晖众人皆知的奇闻,只是低声道:“可阿辰并不像那个与变态同流合污的女孩。”
沈音叹息着,在被窝里紧紧握住裴声的手,镜片后的双眸沉静而温柔。
“声声,你是我们这群人当中最正常的了。”
“……少扯乱七八糟的,我就问你,什么叫封禾厌恶接触有心理疾病的人?难道无辜的受害者得了病,她也厌恶吗?”
沈音无奈道:“声声,你不要断章取义,厌恶和厌恶接触,是两种含义。”
“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信,但其实老大她是一个内心能量很强大的人,你觉得她什么都很在意,但没有什么是她非要不可的。”
“那厉斯辰算什么?”裴声愤愤道。
沈音沉默几秒,笑了笑。
“其实,我也很想知道。”她说,“我和老大接触下来,知道她的底线在哪里。不过,我觉得厉斯辰会踩到她所有的底线。”
裴声狠狠掐着她的手心:“那你到底说不说?非要憋着一口气让我猜?”
“声声,那你敢不敢告诉老大,厉斯辰在她昏迷后经历了什么,才变成如今这样呢?”沈音慢条斯理道。
裴声深深吸了一口气:“你要死啊!除非阿辰她自己愿意讲,否则从我口中说出来,阿辰还能活?”
“那么,为了让厉总好好活着,你不敢讲。”沈音温和道,“那么,我也不能告诉你老大的底线是什么,讲了要出事的。”
裴声气恼地抽出自己的手,冷冷笑着。
“行啊,那就看看封禾什么时候对厉斯辰表现出不耐烦的模样出来。”
……
厉斯辰缩在封禾怀里睡得很香。
她的一条胳膊伸在枕头上,厉斯辰则枕在她的胳膊上,半个小时过去,有些麻麻的。
封禾却依然看着手机上的短视频,没有动。
直到厉斯辰在她怀里突然抽了一下,她才关了手机,安安静静地低头望着沉睡的人。
厉斯辰晚上有时候会突然抽搐几下,双脚乱踢着床单,发出难受的哼哼唧唧声。
没错,就是这几天,每晚上都有。
但厉斯辰白天的时候又没什么异样,封禾轻轻抚摸她的后背,小心翼翼地抽出胳膊。
哪想厉斯辰一下子就醒了,漂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封禾亲了亲她的额头,把发麻的胳膊贴着身体一侧缓解,而厉斯辰则是搂着她的腰,困倦地唤着她的名字。
“小禾,小禾……”
封禾便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回应:“在呢。”
厉斯辰把她抱得很紧,呼吸慢慢平稳下来。
封禾侧过身,轻轻在她挺拔的鼻梁上刮了刮,温柔呢喃:“小辰,你不要害怕。”
她用指尖在厉斯辰后背的肌肤上轻轻滑动着,闻着她身上的香气,闭上眼睛。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再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