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声恢复知觉的时候，叶柒正在一旁打瞌睡。
她是被剧烈的喘息声吵醒的。
“声声——！”叶柒连忙按住在病床上动弹不得却又死命挣扎的裴声。
血回流至输液管内，裴声毫无所觉，眼睛睁得大大的，冲着叶柒重复着两句话：
“阿音在哪儿？阿音怎么样？”
“她安全了，安全了！你不要乱动！你自己身上还有伤！”叶柒按了墙上的铃，转头便看到裴声恶狠狠地拔针，简直两眼一抹黑。
“我的姑奶奶，您能不能淡定点，沈音她真没事管家在那里陪着呢！她现在生命体征已经平稳下来了，再过24小时就能转到普通病房！”
裴声白皙的手背上冒着血珠，她一把揪住叶柒的衣摆，腰侧骤然传来撕裂般的痛楚，疼得身体颤抖。
“她……她还好吗？”裴声颤着声问道，脸色白得和纸一样，脸上满是惊惶和期望。
得，这姑奶奶没听到她说的话。
叶柒只好苦哈哈地重复一遍，病房门被打开，几个医生和护士匆匆进来，裴声额上冒着虚汗，紧紧盯着医生。
“这位女士，请你躺下不要乱动。”护士把裴声扔掉的输液管和针头捡起来，而裴声抓住了她的手腕：
“和我一起的那个女生怎么样了？”
“裴女士，请你冷静下来……”
“让我去看她——！”裴声嘶声吼道，从床上弹起来又被护士死死按住，把医生也气到了，“裴女士，你再乱动，我们就要重新给你做手术了”
叶柒抓着头发正愁眉苦脸，肩膀突然被轻轻拍了一下。
厉斯辰走到床边，低喝道：“阿声，配合医生！”
“阿辰……”裴声一看到她，泪水就夺眶而出，呜咽着喊她的名字。
厉斯辰缓了缓神色，上前伸手抹去她的眼泪：“沈音抢救过来了，你不要担心。”
“真的吗？”裴声抓着她的手，“你没有骗我？没有故意哄我？”
“我怎么会拿这个来骗你呢？”厉斯辰说，“不要太担心了，好好养伤，你才能早点去看她。”
“要那么麻烦吗？”封禾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直接把沈音转到这间病房里，两个人天天看着对方慢慢养伤不就行了？”
她倚着墙壁，朝叶柒招了招手。
叶柒走过去：“封封。”
封禾朝她点头示意，两人来到走廊，又往前走了一点。
“叶望和你发消息了吗？”封禾说，“那个杀人犯在哪里？”
“昨晚被送到军医院了，有警察在那里守着。”叶柒说，“她还没打电话过来，我问问她。”
封禾在手机上打开了社交软件，热搜上已经高高挂起了“A市某西餐厅两女子被一男子砍伤”的词条，她显示给叶柒看。
“叶望让人发了监控，”叶柒说，“打了人脸的码，但我觉得，她们的身份信息迟早会被媒体挖出来的。”
“嗯，这是迟早的事。”封禾翻了翻挂在热搜词条下最前面的一条视频，底下的评论长达两万条。
“A市最好的地段，发生了这样惨绝人寰的意外，肯定会被放在网上讨论，叶望投资的项目想必也会受影响，这段日子怕是会不好过。”
“再不好过，也只是些钱财和声望问题，人命才是最重要的。”叶柒看着手机皱眉，“她现在估计在忙，没空理我。”
“对了，舆论发酵成什么样了？”
“舆论是双刃剑，肯定会有恶意揣测的人。”封禾淡淡道，“但不必太担心，受害者是我们。”
她在来裴声病房前已经刷过一遍词条广场，已经有人发帖子恶意猜测是不是被砍的女生给男的戴了绿帽子。
什么“为什么男的只砍她们不砍别人”、“女的不跑是不是心里有鬼”、“这男的发生了什么才会绝望到想要杀人报复”，看得人火大。
当然，评论区里一堆网友骂这个人。
也有人发帖子夸挺身而出，身手不凡的女子，评论里也是一群人在大夸特夸。
十年前互联网发展得还没这么好，封禾心想，如果那个时候的事儿放在这个时候上了热搜，她估计够呛能全身而退。
今天星期天本来该调休补班的，厉斯辰直接让封禾请了病假，她自己则要赶去公司处理事务。
这多巧啊，公司一个部门里两个人突然请假，熟悉裴声的员工看一眼监控视频都得心如明镜，估计这个时候部门小群已经炸开了。
裴声检查完身体后，躺在病床上静静地盯着天花板，叶柒进去陪着她。
封禾则去ICU看了一眼，刚好沈家的老管家出门，她站在门口，透过缝隙看着里面身上插着仪器，昏迷不醒的沈音。
她驻足的时间太长了，老管家和她说沈音现在的情况已经稳定，幸好及时送到医院救治。
他满是沧桑的双眼里尽是感激，封禾深深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关上了门，对他说道：
“其实，您应该感谢裴声。”
她当时确实是用尽了最快的速度赶过去，但如果没有裴声冲上去两次拖延了时间，以身犯险拦截凶手继续伤害沈音。
那么，沈音也没有机会躺在病床上。
在危机到来后，人类的本能反应是逃避跑开，或是僵直身体在原地无法动弹，又或是困兽之斗，在绝境里爆发比野兽还凶狠的潜力。
但更多的人，反应是前两种，所以要用意志来压制本能，所以会有专门的机构训练人的意志。
责任心，勇气，决心，爱意，这些都是促成强大意志自发压过劣性本能的法宝。
而裴声，她具备前三种特质，封禾毫不怀疑。
但在那种情况下，裴声绝对不是因为什么责任心才冲上去。
没有人能看着自己的爱人在自己眼前被杀。
原来她是爱你的，沈音。
封禾转身离开，抬眸看着前方，却是一怔。
向沉抱着胳膊，站在原地朝她歪了下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