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庭玉垂着眸子,静默的注视着跪坐在床榻上的虞娇棠,目光清冷,如同黑夜里的月光,带着几分凉意。
她面色苍白,鼻尖通红,双眸含着泪,肩头披着的小衫不知何时已经滑落身侧,钗軃鬓松,衫垂带褪,胸口随着抽噎而微微的起伏。
她正哭的伤心,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把拉住了他的袍袖,仰起头看着他,“温大人,昨夜之事,你当真不记得了?”
他别过脸,强迫自己不再去看她,声线冷漠,“当真,不记得了。”
听到意料之中的答复后,虞娇棠轻咬朱唇,强忍着泪水。
“时辰不早了,温大人早点歇息吧,恕不远送。”
知晓她在撵自己,温庭玉也识趣,他转过身,挪动着脚步,朝着门外走去。
他表面波澜不惊,可在袍袖的遮掩下,指甲深深地扎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流出。
从前伏在阿姊膝头时,阿姊曾问过他:“阿玉,你可有心仪的女子?”
时隔八年,他终于可以回答阿姊。
有的。她叫虞娇棠。
她生的很好看,有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
不太温柔,也不太娴静,甚至有点聒噪。
但她很好。
他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滑落,可惜啊,阿姊,我什么也给不了她。
听到关门声后,虞娇棠从床上爬起来,不顾地板冰冷,赤着脚踩在地上,轻轻的走到窗旁。
她小心翼翼的趴到窗边,隔着窗缝,看到温庭玉站在灵渊的房门前,抬起手欲敲,愣了半晌,终是将手放了下来。
他孤身立在院中,仰头望月,似一个无家可归的孩童。
看着他的背影,虞娇棠莫名的心酸起来,眼见他无处可去,只能和衣而卧,歇在院内的藤椅上。
半夜起了凉风,吹的窗纸哗哗作响,虞娇棠猛地从床上坐起,思索再三,终是下定决心,抱着一床被子出门。
蹑手蹑脚的靠近,轻轻的将被子覆在他身上,并替他掖好了被角。
他当真是累极了,这般大的动静也未能将他吵醒,他似乎身处噩梦,眉尖微蹙,呼吸急促。
她伸出手,轻抚他的面颊,掌心下的皮肤触感细腻,如上好的白玉。
随着她安抚的动作,他的眉角慢慢的舒展开来,仿若溺水之人抓住的一根稻草。
被乌云遮蔽的月亮也从云端露出了头,浅淡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增添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感,天姿绝色,凛若霜雪,似山中皎月,也似枝头初雪。
她看的入神,突然见他眼睫微颤,以为他即将醒来,顿感慌乱,环顾四周眼见避无可避,只得在内心胡诌好措辞来应对。
却不想,他只是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随着他翻身的动作,一个小小的竹简从他怀中滚落在地。
虞娇棠疑惑的将其捡起,待看清上面的字后,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竹简上红色的“池鱼何辜”四个字格外刺目。
她就知道,他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她缓缓的俯下身,在他的眉心落下虔诚的一吻。
庭玉,不必想着推开我,不管前方是龙潭虎穴,还是阿鼻地狱,我都会陪你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