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迟,西海三十余个顶尖宗门乘着一艘巨大的飞舟出发,另一半小一些的宗门留守诸岛,以防生变。
飞舟在凛冽的狂风中艰难前行,五个掌门亲自护法,才勉强保证了速度,即便如此,抵达秘境也用了三个时辰。
白珏终于看到了四只巨亀,它们以首相对,双目紧闭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了四座巨大的岛,而亀首相触的上空,一个壮观的巨型法阵正在旋转,不住散发着灵动的光。
那光芒落入海水,映出了巨亀足下的情景,白珏头皮一麻——只见数以万计的鱼在下方摆动,有大有小,有粗有细,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像是得了某种召唤。
天剑门掌门面色一肃,顿道:“西海鱼妖,裘一念。”
江秋水下意识道:“她素来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怎会突然如此?”
没有人回答,眼下也不是纠结原因的时候了,进入秘境的目标已经确定,据闻裘一念是一只很佛系的妖怪,见过她的人不多,只知她喜欢穿一身黑衣,额间有第三只眼,耳朵上戴着一对古怪的紫色贝壳。
飞舟上还需要留几个宗门值守,黄龙真人抽中了留签,便携重阳宗留下了。
白珏正想找个什么借口溜走,便见黄龙真人走过来:“你二人不必在此,想去便去吧。”
她微微一怔,在沉珑眼中也看到了一模一样的诧异,便见黄龙真人笑了一声,压低声音道:“……二位蛰伏敝宗三载,难道不是为了而今这一刻吗?”
原来他已经察觉了端倪,白珏一直以为黄龙真人只比浩然真人靠谱一点点,今日看来,人家能当上掌门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沉珑忽道:“掌门不怕我们居心叵测?”
黄龙真人笑意更深:“一顿吃二十斤扇贝的人,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白珏:……
我可谢谢你。
彼时各大宗门已经进入了秘境,狂风愈发肆虐,两人即刻便从飞舟跃下,临近法阵的一瞬间,沉珑忽地牵住了白珏的手。
她立刻回握,十指交缠,即便被阵法吞没,眼前陷入一片无法预知的黑暗,两只手也没有一刻放松。
只是转瞬之间,风声忽然消失,转而变成刺骨的寒意。白珏努力眨了眨眼,发现入目皆是银白,似是能灼伤双眼——她伸手挡了一下,蓦然意识到,方才还握在掌心的手消失了。
白珏轻巧落地,半晌才缓过来……原来方才并不是眼瞎了,而是她正落在了一片雪原之上。
远处传来“噗通”一声响动,白珏转过身,连忙向前跑去,然而结果却让她微有失望,从雪里钻出来的是谭笑,不是沉珑。
……话说回来,某矜贵的太子殿下也不可能一头扎进雪里。
白珏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诶,谭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和重阳宗一起留守飞舟吗?
谭笑抹了一把面上残余的碎雪:“跟着你俩跳进来的……怎么,沉珑师弟不在这里吗?我还看到你们牵着手……”
白珏咳了一声:“牵着也没用,还是被秘境分开了。”
好在谭笑也没想太多,顿了顿复又道:“我还想让沉珑师弟也牵着我呢,喊了半天,想来他是没有听到。”
白珏:……
放心,听到也不会牵你的。
她默了默:“所以你干嘛跟进来?”
谭笑的眼中闪过一抹可疑的心虚,随即一脸忠肝义胆:“两个师弟都进来了,若有个三长两短,回去怎么跟师父交代!”
白珏双目望天,难道不是因为某平安扣率先进来了吗……
不过这种事情,既然他不愿说,她也没必要点破。两人闲话完毕,开始观察四周。
这个雪原一望无际,并不很厚,除了十分寒冷,安静得稍显诡异。修道之人虽然有办法抵御酷寒,但为了节省灵力,谭笑掏出了两件厚厚的斗篷,白珏不好意思说她根本不冷,便只好接过来穿上。
为免打草惊蛇,两人决定不御剑,径自走了一刻钟,前方忽然现出一座冰塔。
有东西便有状况,白珏暗自警觉,却不防变故生在脚下。距冰塔还有七八丈的时候,谭笑脚下一滑,险些来了个标准的一字马。
她“噗”了一声,还未言语,便见数道龙卷忽然拔地而起,快速旋转着向两人袭来。
这种龙卷风仅一人多高,看着不怎么厉害,但架不住数量多,很快将落雪刮得漫天飞舞,几乎辨不清方向了。
两人正闪身躲避,忽听远处隐约传来一个声音:“不要……碰到……风……会被……冻住……快……上塔!”
白珏与谭笑对视一眼,却没有往冰塔跑,而是循着声音来处飞掠而去。苍茫的碎雪中逐渐现出一个疾奔的身影,穿着一身黑白相间的宗服,周身浮起金色法阵,便算跑得颇为狼狈,他仍然抽空扒拉了一下被吹乱的刘海。
白珏:……
谭笑认识那身宗服,便对白珏点点头,两人这才跟着他攀上了冰塔。
一口气爬到七层,龙卷风够不到了,那弟子才喘着气放下面罩,露出一张极瘦的尖脸,眼睛出奇的大,谭笑微微一怔:“十方宗的唐年?”
“谭笑?”那弟子也有些讶然,随即面露喜色:“想不到竟能在这里遇见你!”
十方宗也是一个小宗门,但名声却比重阳宗响亮得多,原因恰巧相反——这个宗门实在太有钱了,每次行走在外,从头到脚都写着“我是肥羊,人傻钱多”几个字。
其中唐年最为有名,是肥羊中的肥羊,但此人有两个人尽皆知的毛病,其一就是非常自恋,据说在西海女修想嫁排行榜中排名第八,他本人坚称这不是灵石的缘故。
其二就是非常的矫情——作为一个修道之人,居然嫌弃妖怪掉毛而不肯亲自去收……谭笑之所以认识他,还是因为接过他的委托。
白珏忍不住问:“你一进来就自己吗?”
“别提了,明明同宗门一起进来的,偏就我一个人,也不知是不是所有人都如此,倘若不是,凭甚我要这般特殊……”
大型矫情现场开始,他足足絮叨了半天,才继续道:“后来遇到一个女道友正与雪魔苦战,我上前相帮,打着打着就到了这里,亲眼看到那龙卷碰到雪魔,便将它整个冻住,直接就嘎了。我的阵法和她的琴音都无效,紧接着我们就被七八个龙卷追赶,危急之时就此失散……”
唐年说着说着,忽然陷入沉思:“你说……她当时捞了我一把,是不是认出我是排行榜第八?”
谭笑咳了一声,正欲言语,便听唐年复又补了一句:“……也不知那位飞云坞的女道友怎么样了。”
白珏捕捉到了关键词,蓦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谭笑怔了一瞬,随即起身就往冰塔外跳。
……
说好的为了师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