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珑凝眉看她:“哦?为何不是妖?”
“只有半妖才会如此费心的隐藏自己。”白珏停顿了一下,复又道:“我向蒲苇打听过,妖有灵力,寿命又长,其实在慈悲城过得很自在,比大部分凡人都风光一些,实在没有必要躲在世家当一个奴婢。”
失踪的半妖,被吸干的静虚子,这两件事发生在同一晚,绝不仅仅是巧合。白珏大胆假设:“你说会不会,这和少女失踪案的凶手其实是同一人,他在城主府想掳走芮儿,被静虚子发现,然后被反杀?”
沉珑似笑非笑:“嗯,那府中人一定是集体眼瞎耳聋了。”
“凶手不也是府中人嘛。”白珏不服气:“也许他熟知地形,又或者用什么法宝瞒天过海了也不一定。你有没有发现,昨天还有一个人没有不在场证明?”
沉珑接道:“你是说,山不弃——”
便在此时,蒲苇忽地敲响房门,声音很是急切:“小姐,不好了,城主大人遇刺了!”
白珏忍不住怀疑,这是一出贼喊捉贼的苦肉计……出事的时机未免太巧。
当她与沉珑赶到主苑的时候,府中人基本已经到齐了,山不弃伤势倒是不重,只是划到了肩膀,已经包扎完毕,另一只完好的手上却拿着一根流光溢彩的羽毛,有些出神。
白珏目色一顿——这根羽毛的形状和色泽太熟悉了,只是比她少时所见的更加鲜艳夺目,且要长上寸许。
难道是沉珑给山不弃的?
她下意识的看向他,却见沉珑目光掠过那根羽毛,微一停留,很快便转开了,一贯的波澜不惊。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救了山不弃的竟是瞿如。
“说来也巧,我不请自来,欲与山城主品茶,正见一道妖气所幻的黑龙向城主袭去,我岂可坐视不理。”瞿如负着手,脖颈扬得极高:“不过,说不得也是我多此一举了,山城主自有法宝庇佑。”
山不弃回过神来,将羽毛收进袖中,摇头叹了一声:“道长过谦了,这……这东西不是什么法宝,只是……哎,我一直以为这是我做的一场梦,没想到竟真有此物。”
原来山不弃年轻时,曾在山中见过一只神鸟,它眼生双瞳,羽毛流光溢彩,尾部有如凤凰,末了化作一个绝色的少女,在树林中消失不见。山不弃从此竟对那少女念念不忘,因此至今未娶。
没想到,今日凶险之时,竟从他身上出现了一根和那日神鸟身上一模一样的羽毛,为他挡去了杀招。
白珏忍不住在心中“噗”了一声,城主你太天真了,要知道你拿的羽毛不一定来自于美女,也很可能是美男。
“哎,不过是我的痴念罢了,让诸位见笑。”他说罢,自己也觉得说得远了,便起身对着瞿如施了一个大礼。
瞿如得意洋洋,一时间众人纷纷拍起他的马屁来,只除了九阳观的人,寡言少语的阿椿,还有白珏——为免过于与众不同,她忍着掏刀砍他的冲动,只在最末附和了一句“姐姐们说的对”。
在此之外,还有一个人有些反常。
沉珑目光不经意瞥过山濯,他似是有些走神,面色略微苍白,一改往日的张狂之态,言语也少了许多。
山不弃又客套了几句,随后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半透明微微泛黄的东西,是那块琉璃玉。
虽然他没有明说,不过前脚收了琉璃玉,后脚就遭到了袭击,实在很难不多想。白珏目光灼灼盯着它,看来这东西果然重要。
“如今我不敢再托大,琉璃玉还是由九阳观保管稳妥一些。”山不弃苦笑一声,站起身,目光在沉珑和净玄子面上掠过,末了落在瞿如身上:“有劳广淳子道长了。”
白珏看着瞿如好整以暇的接过琉璃玉,有些眼馋的同时还有点困惑——她开始不确定对山不弃的怀疑了,把东西交出去有什么好处?如果他目的在此,为什么一开始不这么做呢。
顿了顿,她复又有些期待,不知道凶手能不能努把力,把瞿如这家伙也干掉。
便在此时,管家来报,有下人在静虚子住处不远的草丛里,发现了一只小蝴蝶。
这蝴蝶是绣出来的,尺寸很小,栩栩如生,落在草丛里,一眼看去很难察觉,怪不得到现在才发现。众人看了半晌,都没什么头绪,只李菡月道:“这……好像是鞋子上的,上个月品芳斋的新款。”
众人微微讶然,想不到见多识广的九阳观都不认得,反而让她个闺阁小姐道破了玄机,果然术业有专攻。
林诸妍顿了顿,忽地看向秦雅仪:“秦妹妹,前几日你不是说,好不容易才使人抢到了这款绣鞋么?”
秦雅仪面色微白,咬牙道:“这的确是我鞋子上的,不知丢于何处,我也找了许久,原来……原来在这里。”
瞿如眯眼看着她:“你在静虚子门外干什么,何时去的,今晨怎么未提?”
她被当众质问,颇有些难堪,嗫嚅了半晌,忽地豁出去一般的道:“……我昨晚确实去找过静虚子,不过他没让我进去,我……我一生气就在园中花圃踩了几脚,旁的什么都不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众人面色微妙,白珏忽地想到一处:“你自己去的吗?”
“这种事……我只带了芮儿。”
这般一说,好像更加惹人怀疑了,毕竟芮儿已经失踪。白珏从之前就一直有点好奇,便复又问道:“你的贴身丫鬟失踪,怎么你一点不着急?”
言语中的质疑过于明显,秦雅仪气急败坏,脱口而出:“我为什么要着急,她不过是个——”
众目睽睽,她陡然收住言语,瞪向白珏,口气不善:“你我一样去过北苑,作何为难我!”
白珏:……
默念她是辛棠一百遍。
不过经由府中家丁的供词,证明秦雅仪没有说谎,来回时间都对得上。
只是,原来秦雅仪知道芮儿的身份,大约是偶然间发现了,她羞于承认自己有个半妖丫鬟,对她也并不好,甚至连失踪了也漠不关心。
……看来半妖的处境,比她想象中的更加艰难。
这一日过得格外漫长,白珏在床上辗转反侧,毫无睡意。
不知为什么,她颇有几分心神不宁,仿佛今天夜里一定会有事发生。白珏翻滚过两个来回,随即下定决心起身,没有惊动侧室中酣睡的蒲苇,简单挑了一件深色的外衫便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