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副总瞠目结舌地看着宋屿川,心里暗道这小子还是一如既往地阴险啊。
他们单位的人加上歌舞团的差不多有六十几个人,十人一桌的话至少得坐六桌,若是去比较高档一点的饭店,一桌能拿出手的饭菜按五十来块钱算,六桌就是三百块钱。
还有去的时候路费,虽然能让杨金或者是杨树开大车送他们一趟,但单位里的车也不是随便用,必须得提前申请,还得支付油费,这一来一回路费钱又得一百过去了。
这些都好说,再贵也贵不到哪儿去,有五百块钱挡住了。
为了给秦盈出口气,博美人一笑,这五百块钱也不是不能花。
这么多年,他积攒了不少钱,五百块钱虽然不是个小数目,但他还出的起。
关键是宋屿川说的联谊活动经费,这钱可就没准儿了,谁知道宋屿川到时候会出什么幺蛾子。
张副总虽然想不出来宋屿川能干什么,但他知道如果这事儿真依着宋屿川,到时候倒霉的绝对是他。
没办法,以前在这方面被宋屿川坑过太多次,搞得张副总都有心理阴影了,他不敢掉以轻心。
一个不小心掉进宋屿川挖的坑里,
张副总脑海里反复斟酌了好久才开口,“去跟歌舞团的舞蹈演员们聚餐,我可以出一部分,再跟单位申请报销一部分,总之加起来不能超过六百块钱。”
为了秦盈,张副总也是拼了。
宋屿川摇了摇头,“六百块钱扣掉路费跟饭费根本剩不下多少,哪儿还有活动经费?
一人几毛钱能玩儿什么啊,光剩扫兴了。
既然张副总提议出去玩儿,那就让大家玩儿痛快了玩尽兴了才好。
我看一人照着五十块钱玩儿比较合适,六十个人的话那就是三千块钱。
加一块儿就是三千六,张副总,这钱你要是都掏了,我们不仅不反对,还会举双手支持去县里聚餐。”
宋屿川顿了顿,不等张副总开口,又对那十八个支持张副总的人说道,“你们别小里小气的,出去玩儿就要有出去玩儿的样子。
要是扣扣搜搜的话,还不如在单位里蹲着别出去呢。”
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被宋屿川这番话给绕了进去。
虽然他们跟张副总的关系都还不错,但真正称的上是心腹的也就四五个,剩下的全是为了占张副总给的便宜。
之前向着张副总,是因为可以去城里的饭店里吃一顿美味的饱餐。
至于他们说的,想跟歌舞团的舞蹈演员处对象,也只是拿出来帮腔的借口。
那些舞蹈演员一个个的眼睛长在头顶上,还都来自京市,从小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优秀的男人更是见过无数个。
他们这些小县城的人根本入不了姑娘们的眼,人家面上跟他们客气已经是给足了面子,哪儿还敢遐想跟人家处对象,这不是痴心妄想呢么。
说起来,还是张副总更有魅力,愣是跟歌舞团的团花秦盈擦出了火花。
他们帮腔纯属为了占点儿便宜,原本以为去县城吃顿大餐就已经很好了。
没想到宋屿川竟提出来一人给五十块钱的活动经费,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差不多一个来月的工资呢。
这可不是啥小数目。
他们本来就喜欢占便宜,现在有大便宜占,还能不占么。
巴不得呢。
一时间,方才还十分坚定地支持着张副总的人此刻都动摇了,心里的天平偏向了宋屿川,说心里话,他们更希望宋屿川能赢。
因此张副总给他们使眼色,让他们提出反对意见的时候,他们竟然低下头,要么盯着笔记本,要么盯着桌面,反正就是假装没看到。
张副总又惊又怒,这些人可真是见钱眼开,宋屿川只不过稍微忽悠几句,他们就彻底动摇了,跟头发长见识短的无知村妇有什么区别?
不,准确来说,无知的村妇都没有他们气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宋屿川对他们这些人的反应并不意外,他们能为了一点儿利益帮张副总说话,也同样能为了更大的利益背刺张副总。
这便是人性。
哪儿有什么绝对忠诚,不过是因为给的利益没有达到心里的预期,若是达到了,忠诚也不会再继续存在。
这些人能为张副总所用,也同样能为他所用,全看谁提供的利益比较多。
当然了,宋屿川从来不拿自己的钱去做这种事儿,用对手的钱打败对手,更有成就感。
他见张副总心口剧烈起伏,脸都憋成了猪肝色也不说一句话。
催促道,“张副总,行不行的你倒是给句痛快话啊,时候不早了,再继续等下去,去晚了县城的饭店就打烊了,玩儿的地方也不会很多,那这聚餐还有什么意义?
再说了,大伙儿这会儿都还空着肚子呢,早就饿得不行了,你早点做决定,大家也早点儿吃上饭。
吃饱了吃好了才能玩儿的尽兴。
聚餐是你提出来的,张副总,不会扫大家的兴吧?”
张副总同意去,就得自掏腰包,三千六百块钱呢,他一个月二百块钱工资,一年两千四,这三千六百块钱得不吃不喝攒一年半才能攒出来。
花钱的时候嗖地一下就出去了,可攒钱的时候有多痛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张副总这么多年攒了不少钱,三千六百块钱对他来说,也拿得出来。
但真让他拿出来给这些人花,张副总舍不得,心都在滴血。
就是他的女神秦盈,张副总撑死了也只有六百块钱的预算。
再多了,就舍不得给她花了。
就这六百块钱,张副总还觉得为秦盈一掷千金了呢。
再说,他们单位里的那些人,出去聚餐凭啥让他掏钱啊?
他又不是冤大头。
张副总现在被宋屿川给架起来了,进退两难。
他要是同意,那他就得心疼死,他要是不同意,下边的人都睁大眼睛看着呢,到时候免不了会让他们失望,包括秦盈此刻都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秦盈不懂宋屿川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原本义正严词地拒绝,说什么都不肯去,转头就跟张副总谈起了去县城聚餐的条件。
现在的情况就是,只要张副总这边答应,出去聚餐的事儿就成了。
甭管宋屿川什么情况,只要事态发展对她有利,她就觉得十分欣喜。
秦盈甚是期待地看着张副总,堂堂一个国营单位的副总又没有结婚甚至连个对象都没有,平时吃住都在单位,基本上没什么花销,工资又高,这么多年攒了不少钱吧?
现在就看张副总怎么决定了。
是掏钱出来让大家一块儿高高兴兴地出去玩儿,还是让大家对他失望,全看他怎么选择。
张副总简直快郁闷死了。
说起来也是邪门,每次他跟宋屿川作对,就没有一次他能占上风的,明明一开始掌控全局的事他,手握主动权的也是他。
他本想着为难宋屿川,结果被宋屿川一把推进了坑里。
张副总跟宋屿川的年纪差了一辈儿,但张副总跟宋屿川之间是竞争关系,平时除了跟宋屿川相互比较,他最看不惯的人便是宋屿川。
看不惯却又干不掉,可把他给郁闷坏了。
张副总只能硬着头皮挣扎道,“大家都出去聚餐,所有的费用全让我一个人掏,不合适吧。
不然大家个人拿个人的。
餐费跟路费我来出,怎么样?”
大伙儿还没来得及细想,便被宋屿川否决了,他义正严词道,“那不行,张副总,餐费跟路费单位里能报销一部分,依你的手段,怕是能让单位里给你全报销了。
那就意味着你一分钱不出,完了聚会的经费要由在坐的各位来承担,大伙儿都愿意吗?
要是都愿意的话,我倒也没什么意见。
不过我温馨提示一句,想要玩儿的尽兴,经费少不了,要是兜里只有三瓜俩枣的就别去了,去了自己丢人,也会让大伙儿看不起。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以后在单位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还处不处?”
出去聚会需要自己掏钱?
那肯定不行啊。
张副总那些支持者此刻一个个的面如土色,早知道张副总这么扣,他们也不来丢人现眼了。
王科长一直在憋着笑,没法儿,他也不待见张副总,看到张副总吃瘪,他心里就十分畅快。
想想他之前的担心都多余,宋屿川一个人就能搞定这一大帮,根本用不到他们,也吃不了亏。
不过既然来了,也不能干坐着看热闹,多少得发挥一下啊。
他带头道,“我来说句公道话,张副总,你组织大伙儿跟歌舞团的舞蹈演员们去县里聚餐,你既想让大家玩儿的尽兴又想一毛不拔,这天底下哪儿有这般好事儿。
我觉得宋主任之前的决定是对的。
聚餐这事儿本就应该是自愿参加,哪儿有指定人一说,人家不愿意去更不能强逼着人家去。
愿意去的掏钱去就好了,想咋玩儿都可以。
再说了,聚餐联谊什么的,那未婚的男女去才有意义,让我们这些结了婚有了孩子的去干嘛。
难不成让我们也跟歌舞团的姑娘们联谊去?
她们都还是姑娘家,邀请我们去那像什么样子,搞得好像人家姑娘们看中了我们这些有家室的男人,非我们不嫁似的。
这可是犯法的,再说传出去也不好听,大家会觉得歌舞团的姑娘们行为不检点,不矜持不自爱,以后谁还敢跟歌舞团的姑娘们联谊呢。”
王科长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秦盈,他都点到这种程度了,但凡不傻的都应该知道什么意思了吧。
秦盈再缠着宋屿川不放就是耍流氓了吧?
谁说只有男人才会耍流氓,女人耍起流氓来更可怕。
宋屿川若是被秦盈一直纠缠,不仅影响心情,工作也做不好。
秦盈呼吸一窒,心口又闷又有些愤怒,他可真爱多管闲事,她对宋屿川怎样碍着他什么事儿了,咸吃萝卜淡操心,可真真是讨厌至极。
秦盈没忍住白了张副总一眼。
都怪他,板上钉钉的事儿居然还能搞砸。
张副总更郁闷了,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想着教训宋屿川,给他点儿颜色看看,结果苦头全让他吃了。
王科长可不管他们心情好不好,心情不好正合他心意,他兴高采烈地说道,“现在大家都举手表决一下吧,谁愿意去聚餐啊?”
张副总的几个心腹在张副总的瞪视下心不甘情不愿地举起了手。
王科长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呦呵,还真有不听劝的人呢,稍等一下我数数人数,一,二三……就你们三个人啊。
别说我不照顾你们啊。
你们三个只要把剩下的二十七个都劝动了,这聚餐也不是不成。”
所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便是如此。
在有为难或者解决不了的问题时,不用费脑子,直接用对方对你的招数原封不动地还回去就行。
那三个人脸上冒了火,像极了红辣椒,他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让他们去劝那二十七个人自己掏钱去外面聚餐,那不是闹笑话呢。
别说那二十七个人不愿意去,就连他们三个也不愿意去,他们之所以会举手完全是被迫的。
张副总的眼睛都快瞪出火星子了,他们又在他手底下讨生活,敢不举手吗?
不举手,等不到第二天就会被张副总穿小鞋。
他们没敢吭声,因为没法儿劝,那二十七个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大有谁敢开口就翻脸的架势。
关键,劝说他们一点儿用都没有,人家是铁了心地不去。
王科长脸上的笑容更大了,“让你们劝却不说话,看来你们是弃权了。
好吧,我也不为难你们了。
既然大家都不愿意出去聚餐,这会就开到这吧,都散了散了。
该吃饭就吃饭去,去晚了酱菜店关门了,就只有饿着的份儿。
舞蹈演出再好看,可填不饱肚子,晚上饿抽抽了,人家舞蹈演员也管不了你们。”
王科长话音刚落下,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拉开凳子起身便走,跟有人追一样,很快人就跑了个没影。
张副总的脸一会儿白一会儿青一会儿又变成了紫色,跟个调色盘似的。
心情也糟糕到了极点。
会议是他组织的,按理来说,也应该由他来说结束,可结果王科长咔嚓咔嚓几句便把事情安排完了,还散了会。
从头到尾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他留,好像他就跟空气一样。
最可恨的是,王科长职位不高,却是个有真本事的人,连江勇碰到了他,都得给几分面子,张副总心里憋气也不能拿他怎样。
今天的脸可算是丢到了姥姥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