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正好去一趟县里，林知瑜打算到了之后，让高原跟靳大伟跟司机师傅去送货，她找个公共电话亭打电话给宋屿川，问问酱菜售卖的情况。
宋屿川单位里，拉来的两车酱菜跟鲫鱼罐头很快便销售一空。
此刻林向前跟宋屿川看着店里那两箱子钱双双沉默着。
他们知道酱菜好卖，可他们没想到酱菜这么好卖。
全厂有万数来人，一个礼拜的时间都不到，这些酱菜便被抢购没了。
那钱装满了两个木箱，木箱还是林国庆从家里带过来的，用来盛自己的衣服。
这几天酱菜店门口排满了人，因为工厂是三班倒，有的人不仅自己排队买，还拜托休息的同事帮忙买。
所以一天二十四小时，林国庆都在卖酱菜，忙的脚不沾地，睡眠严重不足，一下子瘦了十来斤，原本英气十足的五官一下子清秀了不少。
宋屿川跟梁上进有空的时候也会来帮忙，不然林向前连觉都没得睡，饭也没得吃，这人又不是铁打的，这么下去早晚累坏了。
因此卖完了这一批货，宋屿川的意思是让林向前好好歇两天。
反正单位里的工友们担心抢不到，提前屯下不少货，不说人手十罐，起码人手五六罐是有的。
而且这两天酱菜店的其他酱菜也卖光了。
换了这两箱子的钱。
林向前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卖酱菜，稍微有点儿时间便用来休息，根本没有时间整理钱。
任由那些钱乱糟糟地堆满了整个木箱，当然没有大额的票子，都是几毛几分的，但他这木箱大，这么乍一看去还挺壮观。
起码林向前长这么大都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这些日子天天一大把一大把的收钱，收的他整个人都有些麻木。
宋屿川拿来一把橡皮筋，跟林向前一块儿把钱整理一下，之前林知瑜在城里的银行里开了户，让宋屿川周末的时候去城里把钱存起来。
明天就是周六，所以宋屿川打算去一趟城里，把钱存上。
酱菜好吃卖空是迟早的事儿，不过他没想到从把酱菜拉进厂到卖光，用了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
不仅宋屿川觉得震撼，江勇知道后也狠狠地震惊了一把，那可是整整两货车的酱菜啊。
他从来不知道单位里的工人们这么能吃，当然了他也买了不少，倒不是为了照顾酱菜店的生意，主要是那酱菜做的是真好吃。
当菜尤其是下酒菜那简直就是一绝，平时闲了还能当零嘴吃，美味十足一点儿都不咸。
这些酱菜保存时间长，尤其是鲫鱼罐头，保存时间更长，因此单位里有家属来城里探亲，工人们便多买一些，让家属们带回家乡去。
这么多年，探亲的人络绎不绝，城里那招待所就没空过，几乎天天都有人过来探亲，一待就是五六天。
有的家属更是从很远的南方过来，家人来了工友们自然要带着吃喝带着出去玩儿，但易水县就这么大，城里又没什么有特色的吃食。
易水县有的，南方的人们早就吃过了，因此也没啥新鲜的。
探亲回去之后，自然要带着特产回去，不然亲朋好友们怎么看待他们。
大伙儿不会觉得是整个易水县压根儿没有特产，只会觉得一定是在外面混得不好，连点儿特产都舍不得带。
又不能两手空空的回去，只能在回去的路上买些吃的喝的。
又贵又难吃。
现在好了。
这酱菜不仅量大实惠，关键还特别好吃，有的工友想给家属买点儿，还想给亲戚们带点儿，所以一买就不少买。
那些家属们尝过酱菜的味道之后，觉得特别合口，心满意足地带着特产回了家，给家里的亲朋好友分一分。
好吃的东西自然会受人追捧。
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万，‘云之味’酱菜的名头在南方彻底火了起来。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了大地，南方沿海城市比北方发展的更快，人们的思想也跟着开放起来，好多人开始经商。
这时候，但凡有些头脑又勤快不怕吃苦的人，就穷不了，也能抓住商机。
有人动了心思，这酱菜这么好吃，若是弄到南方来卖，应该会很畅销。
酱菜只是零装，还没有罐装，不过却有牌子标识还有联系方式，鲫鱼罐头上也印了联系方式。
有人便开始想着着手谈合作。
远在南方苦苦寻找客户，却只谈成了几个小单子的孟季凡闻言哭笑不得。
他来南方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这段时间他几乎把之前认识的人都拜访了一遍，想着找些客户，把库房里堆积的产品都卖出去。
产品若是卖不出去，市场打不开，那么他们生产再多的产品也没用。
再说产品都堆积到库房，一旦库房堆满了，生产线就得停工。
工人们没了工作，不仅影响他们工作的情绪，对工厂经营也不利。
时间一长，工厂很难正常经营下去，破产是早晚的事儿。
孟季凡心里急呀，所以只身跑到南方来，想要找朋友们帮忙。
可他之前在南方做电器生意，他认识的朋友们也都是相关行业的人。
因此孟季凡即便跟他们谈成了合作，也只是一些小订单，有的人订一箱，撑死了订两箱，有的人甚至只订二十来罐。
他们给出的理由是，东西虽然好吃，但他们人少，没那么大的消耗能力，再说也不能屯一大堆，天天吃鲫鱼罐头啊。
无论多好吃的东西，天天吃顿顿吃，总有吃腻歪的一天。
就这一箱两箱的，还是看在孟季凡是他们朋友的份上才买的。
这一个月，他谈成的订单加起来一共才不到五箱。
不如孙旺祖那饭馆卖出去的多。
孟季凡心里郁闷，却也知道他们说的是实话。
想要在南方找到客户，打开市场，除了靠朋友们，就只能往饭店或者是商店里推销。
南方经济发展的快，人们的思想更开放些，对新事物的接受度很高。
如果能成功的把基于罐头推向饭店或者是商店，孟季凡觉得以他们这鲫鱼罐头的品质定然会收获一大批客户。
到时候市场也就算真正打开了。
不过想的容易，真正去推销的时候，很多饭店跟商店并不愿意购买，甚至连尝都不愿意尝。
孟季凡多说几句，那些人还会毫不客气的把他赶出来。
给的理由是这些东西虽然好吃，但是不一定会被南方的食客们接受，且从北方运到南方，距离远成本高，盲目进货的话，到时候卖不出去不就全砸自己手里了吗？
这段时间，孟季凡可算把自己这辈子没受过的白眼儿跟委屈全都受了一个遍。
他甚至特别挫败。
以前经营电器生意的时候也没有受过这种委屈。
他知道无论什么样的生意刚开始做的时候会特别难。
大家吃惯了新鲜菜，对这种食物的接受度不高。
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在推销的路上一定会受委屈。
不过他一点儿也不怕，如果怕的话，他就不会只身一人来南方找客户了。
而且孟季凡这人不仅脸皮厚，为人也特别活泛，他很会调节自己的心理状态，不会让自己长期处于这种消极低落的状态中。
毕竟也是经历过风雨的人。
但即便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等真正感受到委屈跟难堪时，孟季凡差点儿难过死。
只要一想到库房里堆满了产品，自己这边的推销又不是很顺利。
孟季凡觉得压力特别大，整宿的睡不着觉，最严重的时候，他躲在宾馆的房间里，把门一锁，往床上一躺，把被子捂得严严实实之后便开始闷声哭。
这段时间实在过得太他妈的惨了。
其实遭人白眼倒不会让他觉得这么难受，让他难以承受的是一个月的时间没有接到多少单子，在饭店和商店里还处处碰壁。
产品一天卖不出去，工厂的经营就会多一分破产的风险。
建这个罐头加工厂，他可是把自己这么多年全部的身家全都投了进去，如果加工厂真破产了，那么他这么多年积攒的财富，全都会化为乌有。
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他没有办法承受这种打击。
不过孟季凡也明白，就算不能承受，这种时候也必须咬着牙坚持下去。
因此哭完之后洗把脸，没事儿人似的再出去谈合作。
南方这么大，这里的饭店跟商店谈不拢，那他就去别的城市谈。
他就不信了，就这么好吃的罐头，南方就没有一家饭店或商店愿意接受的吗？
这段时间，因为忙着在南方跑市场，所以他一直也没有跟厂里联系。
高原也找不到他。
所以孟季凡对厂里发生的事儿一无所知。
他原本是想动身去周边城市转一转，结果很突然的，就有饭店跟商店给他打电话来，主动跟他谈合作。
关键这些人的态度还都特别好。
要知道这些饭店跟商店之前拒绝他的时候一个个的可是十分冷漠，那神态语气跟打发叫花子没什么区别。
孟季凡摸不清其中的缘由。
但有人能主动联系他谈合作是好事儿。
所以他把自己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忙不跌的去见那些给他打电话的人。
之前那些饭店跟商店有多嫌弃他的产品，跟他谈合作的时候就有多喜欢，不仅谈到了理想中的卖价，这些饭店跟商店还一下子定了不少，甚至还愿意承担运费。
这让孟季凡更吃惊了，居然还有这等好事儿？
这不是天上在疯狂地掉金子么，还都准确无误的砸向了他一人。
孟季凡心里被巨大的欢喜笼罩，整个人都甜滋滋的。
若不是还当着外人，他定要跳起来冲着天空高兴的大吼三声。
老子发财了。
幸福来的太突然，他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要不就是这段时间太累了，出现了幻觉。
总之他有点儿不敢相信这都是真的。
直到那些饭店跟商店白纸黑字的跟他签了合同，孟季凡这才相信自己的双眼。
这些都是真的，按着这些订单，别说库房里的货会清空，生产线调到最快，还不一定能生产出来，到时候估摸着还得招一批人，白天晚上不停地生产才行。
孟季凡谈完合作之后，那些饭店跟商店的人也特别客气，甚至很热情的留他吃饭喝酒。
连日来的挫败突然扭转了，孟季凡这会儿有些受宠若惊，不过脑子还保留着几分清醒。
他甚至有些怀疑，这些人是不是想联手坑他。
不过转念一想，孟季凡被自己的想法弄得哭笑不得，如今他有什么可被坑的呢？
这些人应该都比他有钱。
孟季凡想弄清楚他们前后这么大转变的原因，再加上那些人热情的邀请，他也就跟着去了。
反正那么多人呢，总不至于都按着他一个人坑吧。
酒过三巡之后，有人在饭桌上秃噜了嘴。
孟季凡这才知道，前几天，有人去易水县一个国营单位探亲，从那个国营单位的酱菜店里买了不少当地的特产回来。
有各种酱菜还有鲫鱼罐头。
这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万。
传来传去这酱菜的名头便响了。
当地的南方人吃过之后都觉得味道特别好，甚至没有吃够，最近好多人都拿着吃完的空盒子去饭店或者是商店找。
一听他们这边儿没这种东西，特别遗憾。
开饭店或者是商店的人都不是傻子。
他们之所以这么有钱，也是做买卖的时候能及时抓住商机。
看到那个熟悉的罐头盒子，有人就突然想起了孟季凡。
他送上门推销的，跟这种盒子一模一样，尤其他也是易水县的，这不就找着原主了吗？
所以这些饭店跟商店的老板们反应过来之后，便开始抓紧联系他。
现在产品还没到南方市场。
谁能抓住了先机谁就能发财。
这发第一笔才跟以后平稳发财还不一样。
所以他们也没跟孟季凡讨价还价，毕竟他提出的价格还算合理。
甚至为了抓住这份先机，他们还主动提出承担运费，而且这合同一签就是大量订购。
易水县的国营单位，酱菜店？
他们这么一说，孟季凡就知道他们说的是谁了。
林妹子在她男人在的国营饭店里开了一家酱菜店，除了卖酱菜还卖鲫鱼罐头。
在他们易水县当地特别有名气，好多人当地人听说酱菜好吃，都托人专门去买。
孟季凡知道林妹子的酱菜店一定会发展的红火，以后前途无量。
可这才多长时间啊，林妹子做的酱菜都火到南方来了。
关键不仅她的酱菜火，连带着把鲫鱼罐头也给带火了。
还让他一下子接到了这么多的订单。
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孟季凡既想笑又想哭。
早知道林家妹子这么有本事，他就不跑这一趟受这么大委屈了。
孟季凡更多的是高兴。
等他还在发愁加工厂能不能正常经营下去，没想到这买卖一下子起飞了。
只要他们好好干，如期交付产品，这市场不就稳定了吗？
那些饭店跟商店的老板们，不仅跟孟季凡订鲫鱼罐头，听说他跟做酱菜的人是合伙的关系，立马扯着他又签了一份酱菜的合同。
那厚厚的一大摞合同，孟季凡的公文包都快装不下了。
他抱着公文包跟抱着稀世珍宝一样。
有服务生想帮他放起来，孟季凡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怎么也不撒手。
笑话，这可是泼天富贵。
怎么能让别人碰呢。
解决了连日来的烦恼，孟季凡抱着公文包，连宾馆都没回，直接跑到火车站，买了好几个结结实实的袋子，把公文包装最里面，用袋子套了一层又一层，直到严严实实的一点儿缝隙都看不到，他才买了回易水县的火车票。
这一路上，他包不离手，谁跟他说话都不搭理，警惕地盯着所有接近他的人。
整整十个小时，孟季凡没睡觉没吃东西，眼睛一直睁着，眼里全是红血丝，再加上哭过，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
车厢里的乘客纷纷摇头，这到底是哪里来的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