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林絮,宋司宴才慢慢的走回病房。
宋夫人已经醒了,呆呆的睁着眼睛,张望着上方纯白色的天花板,一言不发。
见宋司宴进来,她飞快的别开头,神色冷漠:
“你既不愿意和沈倦争,那还来管我干什么?”
说出的话,颇具赌气意味。
宋司宴轻轻叹了一口气,坐到床边,说道:“妈,我答应你,我会振作起来,以后,不会再让你替我担心了。”
“你说真的?”
闻言,宋夫人大喜,直接从床上翻坐起来。
宋司宴苦笑一声,在她殷切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是真的。”
“但你要答应我,以后不要再绝食抗议了,对自己的身体不好。”
宋司宴小声说着,端起手中的白粥,做势去喂她。
宋夫人哪里顾得上这个,粗暴的用手格开,“儿子,你打算怎么做?”
“···”
“先喝粥。”
“我不饿。”
“先喝粥。”
宋司宴的语气坚决起来。
宋夫人无奈,只好就着他的手,一勺一勺的喝着粥来。
很快,一碗白粥见了底。
宋夫人忙抓住他的手:“粥喝完了,可以把你的计划告诉我了吧?”
宋司宴深吸一口气,把碗搁在床头柜上,迎向宋夫人灼灼的目光,温声说道:“我准备自立门户。”
“为什么?”
“宋氏本来就是你的,你应该把它夺回来才是,为什么要自立门户?”
“这样做,岂不是便宜了沈倦那个野种吗?”
宋夫人语气激动起来。
宋司宴垂下眼帘,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说:“妈,沈倦在拥有宋氏之前,就有了永星。所以爸爸才会觉得他能力更强,捧他上位。”
“而我,除了宋氏总裁这个头衔之外,一无所有···”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从前对我恭敬的那些人,是不是都只是因为我是爸爸的儿子,是宋氏的总裁?”
“我很想告诉自己不是,但事实证明,的确就是这样的。”
“···”
“宋氏没有我,依然可以很好的运行下去,可我没有了宋氏,就没有了一切。”
“我想自立门户,不仅仅是为了证明自己,更是为了,真正创立属于自己的公司。”
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被别人尊重。
“可是——”
“你要知道,这是多难的事情。”
宋夫人紧蹙起眉头,一脸担忧。
“我知道。”
“但我相信,我是做得到的。”
“妈,你会支持我的,对吗?”
“你既然都想好了,我也不能再多说什么,只是阿宴,妈要提醒你一句,沈倦那小子,现在呼风唤雨,春风得意的,知道你要自己干事业,不定会在背后使多少绊子呢···”
“妈,你放心吧,我都会看着处理的。”
宋夫人没想到他会这么坚持,纵然心里有千百种的忧虑,现在也不得不收起来选择沉默。
宋司宴收好碗筷,正欲出去,就接到个电话,起身离开了病房。
他前脚刚走,宋楚生就踏着步子,走了进来。
见他进来,宋夫人先是怔营,继而沉下脸色,薄唇抿成平直一线,似在忍耐什么,脸上做不出多余的表情,声音却冷的像冰:“你来干什么?!”
“是想看我死了没有吗?”
宋楚生默了默,慢慢挨近一步,像害怕惊扰到什么,冷白的指尖微蜷,本已低切的声音放的更轻:“阿宴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
却是答非所问。
宋夫人倏地抬起眼皮,锁眉审视对面。
半响,她从胸腔里发出一声冷哼:“我倒不知道,叶董事长,还有偷听的癖好。”
宋楚生唇角微陷。
“淑儿,你何必这样呢?”
“阿宴,也是我的亲生儿子,我不可能不疼他——”
“疼?”
“宋楚生,你也配说疼这个字?”
“把司宴从总裁的位子上拉下来,扶沈倦上去,让他一无所有,被人欺负,这就是你说的疼?”
“我绝食那么久,不过就是想逼你给他一个副总的位子,可你同意了吗?”
“···”
“今天要不是林家的丫头送我进医院,我怕是早就死在街头了,那个时候,你再说什么,还有意义吗?”
宋夫人一叠声的质问砸过来,将自己连续几日积压的怨气通通宣之于口。
宋楚生眼睫微颤,“我知道,你心里怨我。”
“可是淑儿,平心而论,阿宴的能力是没有沈倦强啊。我爱自己的孩子,可宋氏,是我父亲传下来的基业,我不能不为他的未来做打算。”
“阿宴是好,但从小在我们身边长大,没吃过什么苦,难免经不住挫磨。”
“现在年轻的时候,别人还肯看着我的面子让他三分。可以后呢?”
“阿宴,可以因为两个女人,丢掉自己所有的股份,可沈倦不会。”
“宋氏需要的,也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总裁,而是一个雷厉风行的领导者。”
“从这一点上,沈倦就比他适合的多。”
“我刚才说,听到了阿宴的话,也不是要勾你的气。”
“只是我想,他要是真能从这件事中得到教训,甚至做出一番事业。那那个时候,我再把宋氏交给他,就不会有什么顾虑了。”
“你,你说的是真的?”
“你真的愿意把宋氏还给他?”
宋楚生点点头。
“再怎么说,阿宴也是姓宋的。”
宋夫人一下子咧开嘴笑起来。
“宋楚生,这可是你答应我的,你可别食言。”
宋楚生再次点头。
门内,顿时冰消雪释。
门外的宋司宴,却站在门口,怔忡地咀嚼着刚刚听到的对话。
他背对着墙,眼波如晦,一点点收紧掌中逐渐冰冷的温度。
向西偏斜的日光还很盛大,浓郁金芒自空中洒下,沿着他的身形,在地面上扯出一道燥而单薄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