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沈倦造成的不过是泡沫的幻灭,宋氏毕竟根基深厚,哪就有那么容易破产。
问题的关键,就看宋司宴能不能挨过这一阵。
当然,林絮要帮他。
在一个看似他走投无路的夜晚。
宋司宴人生第一次,在事业上面临如此大的考验,他知道,如果他不能圆满解决,他爸就会把他换掉。
这几天频频叫沈倦回来,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宋家现在虽是宋司宴掌权,但究其根本命脉,还是握在宋父手上。只要他几句话,宋氏所有的积蓄都能变成流动资金投入项目,所有海内外的人脉也都能活络过去。
之所以袖手旁观,不过是为了考验宋司宴,不过是为了给沈倦上位的机会。
所以,与其说是宋家的危机,不如说,是宋司宴一个人的危机。
一向自诩为天之骄子的他,一向无往而不利的他,第一次饱尝了挫败的滋味。
尤其是,沈倦被叫回来吃饭的时候,在他耳边说的那句,“你放心,我不会跟你争的。”
“因为…”
“我根本不屑。”
如果真的不屑,何必费尽心机。
只是他所求的,从来都不是一时的胜负,他要的,是杀了人,还要诛心。
宋司宴四处碰壁,大概股东们也看出点由头来,都纷纷选择作壁上观。
于是宋司宴,又吃了闭门羹。
老天仿佛也知道他的心情似的,刮完一阵阴风后,又下起瓢盆大雨。
大雨中,他捏着赶了好几夜的文件夹。仰头看向无边的夜色,任由冰冷的雨滴落在脸上,像在冲刷他所有的悲伤和失败。
他想起父亲冷漠的眼神,他对自己说:“司宴,你应该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能力局限。这些年你透支太多了,沈倦在金融和商业上的天赋,远远比你高。”
他想起母亲焦急的眼神,她把所有的期待都放在自己身上,她不止一次的跟自己耳提面命:“那沈倦有什么了不起,一个有妈生没人教的东西,怎么能跟你比?”
他想起他刚进公司时,被人在合同上做了手脚,失去了几千万的利润。可沈倦,却能在美国华尔街杀的风生水起,成为业界传奇。
那个时候的沈倦锋芒毕露,像出鞘的利剑。一举一动都压在他身上。
后来,他不在华尔街混了,他以为他终于偃旗息鼓。
没想到,他却回了江城大学,做起了一个大学生。
何其讽刺,他为怕他抢位,每天都活的压力满满,大学也是囫囵吞枣的上完。
可他却慢慢悠悠,不疾不徐的来到江城大学。
他所有行动都在狠狠的打自己的脸,都在告诉自己:“你想要的一切,你费尽心思去捍卫的一切,我都唾手可得。”
大雨倾盆,他感到越来越寒冷。
冷,好冷……
为什么一切都那么冷……
风冷,雨冷,什么都冷。
他不禁俯下身,抱紧自己,蜷在地上。
突然,身上雨点骤停。
宋司宴抬起头来,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霓虹灯下,夜雾之中,雨丝飘散。
林絮就那样,撑着一把伞,站在他身边。她似乎很心疼似的,蹲下身来,与他平视。
她很注意这些小细节。
而宋司宴,也同样被这样的小细节戳中心脏。
一次又一次,次次不例外。
“宋司宴……”
她眉宇微动,把伞往他这边移了移。
“你是这江城最耀眼的天之骄子,不管是什么事,我相信,你可以。”
她轻轻出声。
宋司宴怔住眼神,呆呆的看向她。
后来,宋司宴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了,只是他还总能记起,在那个他弯下腰想要认输的夜晚,是林絮出现,站在他面前,跟他说:“不管是什么事,我相信,你可以。”
他开始振作起来,以强硬的态度摆出运筹帷幄的架势,虚张声势间竟也能将一切运管自如。
众股东本来都裁夺着宋父的意思,想看他倒台,但看他突然意气风发,仿佛胜券在握的样子,他们就不由得打起了算盘。
这宋司宴,如果没有点资本,不可能一夜之间转变如此大。
很有可能是他背后的老董长在支持他。
这样想着,股东们不由得就活络起来。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林絮给他的一亿资金。
那些钱,是林絮所有的积蓄,但她全部借给自己。
说实话,一个亿,对宋司宴来说,真的是杯水车薪,但是已经足够起势,给他引来想要的东风。
危机,已悄然开始度过。
而医院这头,顾晨许和陈音音关系渐密。
路小芸,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权衡利弊后,找到了林絮。
虽说非亲非故,但就凭着林絮肯救自己,路小芸心里,已经把她当成了最可以相信的人。
“很抱歉打扰你,但我没有其他人可以找了。”路小芸显得很惶恐。
林絮微笑了笑,说:“你放心吧。”
“不管是什么事,我都会帮你的。”
这话给了路小芸一点难得的自信,她抬起头来,看着林絮,一鼓作气般鼓起勇气:“那天我听了你的故事…”
似乎是意识到那些废话都无关紧要,她重新组织语言:“我想知道,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
林絮笑了笑。
“你说我吗?”
“我会,明哲保身。”
直到把他们一个个,伤的体无完肤。
路小芸愣住,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林絮耐心解释:“路小芸,你觉得,你用你肚子里的孩子,就能栓住宋司宴。可其实,你从头到尾,都在自我感动。”
“你其实,只是想站在他身边,享受这个你想象中的完美伴侣给你带来的一切光晕。”
“你刚开始,是怕他对你不利,所以你落荒而逃,带着那些你本想拿来逼他负责的床照。后来你怀孕了,所以你想搏一搏,在婚宴上报复他们,和报复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决定你的去留的陈音音。”
“可是为什么,当你知道宋司宴要做羊水穿刺的时候,你就怕了呢?甚至不惜恼羞成怒,绑架陈音音泄愤。”
“这中间,难道真的只是怕羊水穿刺对你的身体造成伤害吗?”
“让我猜猜,你应该只是想利用这个事故,造成流产。”
“只要你一流产,宋司宴就再也无法确认孩子的真实身份,他将再也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那么,你讨厌的陈音音,也就不会再跟他在一起了。”
“可是路小芸,你算到了每一步,却唯独没有想过,你会陷入怎样的悲惨境地。”
“从五楼跳下来,固然会流产,但你就能保证,你自己安然无恙吗?”
“路小芸,你在用命去赌。”
“赌一个接近他的机会,因为你曾经想光明正大的接近他,但是没有用,所以你想铤而走险。”
“可是真的值得吗?”
“从头到尾,你这个人,是生是死,宋司宴都全然不在乎。”
“为了这样的一个人,真的值得吗?”
“……”
“我……我没有办法。”
心里的所有隐秘和黑暗被毫不留情揭开,路小芸忍不住捂脸痛哭。
“我那天被他赶走之后,我很难过,我到酒吧里喝酒,我喝醉了,是我前男友来接的我。我不是故意的……”
“那你现在,还爱他吗?”
路小芸用力摇了摇头。
“我恨他,他根本不知道为我们的将来考虑。”
“路小芸,既然如此……”
“你打掉这个孩子吧。”
“趁月份不大。”
“什…什么?”
路小芸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从她怀孕以来,她身边的所有朋友,都劝自己生下来。
她们说既然有了就生下来,孩子也是一条小生命,她们说干脆就和前男友复合,从此寻一个终身依靠。
从来没有人,那么坚定的告诉她,打掉孩子。
“我说,打掉这个孩子。”
林絮声音坚定。
“没有什么,比你的人生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