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皇宫里，皇帝孟弘、这日很难得的没有同嫔妃们嬉闹享乐。
他和皇后这对天家帝后，此时正毫无形象的在寝殿中争吵，吵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只差一点儿便要打起来，总之是谁也不让谁。
而论起这场争吵的起因，是孟弘打算禅位了。
他打算把皇帝的位置传给儿子、也就是太子孟成，他去当太上皇，皇帝的这个决定没有同皇后商量过。
他亲笔书写了传位诏书，加盖印玺，只差一步昭告天下，他就能彻底丢掉大周江山这个烫手山芋。
却不想临门一脚被皇后拦下了。
再然后就是夫妻俩长达一个多时辰的争吵。
皇后差点儿被皇帝气疯掉，她知道裴家人不好对付，但万万没想到皇帝会打算不战而逃，把烂摊子丢给她儿子！
这是为人父亲能干出来的缺德事儿么？
他孟弘不愿意当亡国之君，难道她儿子就得背这骂名么？他那么多儿子呢，随便挑一个传位不就得了？
为什么就非要给她儿子！
而且这远远还不到最后的生死时刻呢，怎么可以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皇帝为什么就那么确定裴家一定会赢？反抗都不反抗一下？
这像话么？
皇后心里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出口的。
岂料皇帝面色凄苦，绝望的冲着皇后低语：“你怎知朕没有反抗过？正是因为尝试过，才知道大周已经到了末路了！你明白么？”
“但凡有办法，朕又怎会将大周江山拱手让人？”
皇后却不信，只当孟弘说的都是场面话：“你尝试什么了？怎么就非走这一步？你倒是告诉我，你到底在怕什么呀陛下？？？”
“你说啊！！”
皇帝眸色深沉的看着这个歇斯底里的发妻，当真觉得有时候无知是福！
什么都不知道，才不会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不像他自己，自从知道那件事情之后，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头发大把大把的掉，就算勉强睡过去，也时常会被噩梦惊醒。
既然皇后非要刨根究底，那就告诉她好了。
只希望她知道以后千万不要后悔。
孟弘凑近了皇后耳边，疲惫的对着她耳语：“你想知道朕在怕什么？是么？好，朕告诉你，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你。”
“裴家那个裴兰因，之所以能猎杀九尾妖狐，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个凡人！你听清楚了么？听明白了么？”
皇帝的话，果然让皇后瞬间陷入了呆滞。
她瞪大了一双眼睛，难以置信的看向自己的丈夫，很想他接下来说一句，刚才那些都是玩笑话。
但皇帝没有，他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苦笑一声继续对着皇后低声耳语：“从皇家猎场回来之后，朕曾经连续派过三拨死侍，去刺杀裴家兄妹。”
“你说的对，朕也不想输得窝窝囊囊，所以朕去试过了。”
“结果你也能看到了，裴家两兄妹活得好好的，而朕派去的近千人，一个都没能活着回来！”
这三次，彻底掏空了他的家底。
皇家培养死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这将近一千个，已经是他手里的全部了！
如果事情只到这里的话，孟弘还不会那么恐惧害怕，顶多会以为裴兰因确实武功高强、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可怕的是，在连续派去了这三拨人之后，他在深夜、遇到了瞬间出现在他面前的裴兰因！！！
是真的瞬间出现的！
门窗紧闭，守夜的内侍们一个都没被惊动，她就那么突兀的出现了。
孟弘当时被吓得魂不附体，以为自己的小命儿就要交代出去，他扯着嗓子喊救驾，但门外根本没有一个人能听到。
就好似门边儿的内侍们都集体聋了一样！
他想开门冲出去，结果门却像是被封死了一样，任由他怎么推拽都纹丝不动。
裴兰因就那么静静的立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做了很多很多无谓的挣扎。
直到他自己折腾累了，裴兰因才慢条斯理的开口。
那些话，孟弘觉得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每一字每一句，包括裴兰因说话时的语气神态，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说：“孟弘，大周社稷气数已尽，这是正常的历史发展进程，你阻止不了的。”
“即使不是裴家，也会是别家。”
“本尊来凡间有私事要办，没那么多功夫应付你们夫妻两个。”
“你若是识趣，就乖乖的，老老实实站好最后一班岗，不要生事端，便还能苟活一段时日，若是冥顽不灵，本尊即刻送你上路！”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孟弘一个至尊帝王呢，能活一段日子谁又想立刻就死啊。
他做了对的选择。
所以即使明知道裴奇离京，是准备造反的前奏，他也不敢追究，更不敢声张，只能像个鸵鸟一样龟缩在皇宫里。
勉强维持住身为皇帝那所剩无几的体面。
但是，即使知道大周已经无力回天，孟弘也不想做个亡国之君！！！所以才想要传位给儿子。
之所以是太子而不是其他皇子，不是他有多不喜这个儿子，只是单纯的不想再横生枝节了罢了，就是这么简单。
如今面对刨根问底的皇后，孟弘把他知道的一切全都和盘托出了。
而后颓丧的瘫坐在椅子上，等着皇后自己慢慢消化这个足以惊天的秘密。
连皇帝都震惊恐惧的事情，皇后又怎么会不害怕。
她忽然想起之前曾暗中吩咐兵部、扣押旬城士兵军饷这一茬，当下身子就是一个哆嗦，一把抓住皇帝的胳膊。
惶恐不安的说道：“陛、陛下……臣妾，臣妾，曾暗中命人、命人扣押过旬城军饷，她、裴兰因知道的话，会、会不会……”
孟弘没等她说完，就发出了一声嗤笑：“不用怕，不管你吩咐不吩咐，这军饷都到不了旬城，我大周别的不多，贪官污吏遍地都是。”
“这军饷没等到旬城，就早已经被层层盘剥干净了。”
“你以为，为何旬城边军同裴家密不可分？这么多年，这些兵可都是裴家在养。”
“不是私军胜似私军啊……”
这支军队、已经完全脱离朝廷掌控了！这支军队、不是忠于大周忠于孟氏的，而是忠于裴家的！
这就是残酷的现实啊。
皇后听罢心下稍安，可到底还是不甘心自己的儿子来当亡国之君，遂软和了语气，打算同孟弘好说好商量。
“陛下，好歹换个继承人吧！成儿，成儿毕竟是我们的嫡子啊！”
皇帝听罢摇头轻笑：“改朝换代之时，孟氏之人连命都不知道能不能留下呢，还考虑什么身后名……”
“也罢……好歹夫妻一场，就依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