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这辆马车很朴素，一个驾车的车夫，里头坐着的甚至都不是国师本人，而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
这个小女孩儿从来都没有在京城众人的面前出现过，但却手持着国师的令牌。
从京城到皇宫，这一路上马车连过了几道关卡，都没有遭遇过任何阻拦。
在这个寂静的深夜里，除了守门的官兵们，没有人知道有一辆马车驶向了皇宫，也没有人知道这个小女孩儿深夜进京到底所为何事。
只有极少数伺候的宫人知道，帝后被这个女孩儿从睡梦中喊醒，不但没生气还屏退所有人跟她聊了一会儿夜话。
而第二日，帝后身边，这个小女孩儿便形影不离的陪同着，随着浩浩荡荡的队伍一起去了顾氏宗庙。
顾氏宗庙建在京郊，是个风水极好的地方，背山面水远离人烟，经过几次修缮和扩建，和最初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
桥梁画栋的山门精致大气，上面是四个描金的大字——顾氏宗祠。
再向前是比山门更大更气派的门楼。
穿过门楼和高耸的围墙，里面是汉白玉铺就的广场，再往前是九层白玉石阶，石阶之上就是宗祠的主体，那里头供奉着顾氏的历代先祖。
宗祠对勋贵人家都是重之又重的地方，更遑论皇家了。
这里常年都有人驻守，一是不让旁人进入，二来嘛，也是为了保护此地风水，这个时候的人是很相信风水一说的。
相信祖宗对于后世子孙的庇佑。
帝后作为现任的家主和主母，走在队伍的最前列，由于三皇子年龄太小，此时是被母亲抱在怀中的，旁边跟着一个并不是顾家人的小姑娘。
宗正委婉的提醒了皇帝一下，说顾氏宗祠不能被旁人踏入。
却被皇帝像是没听到一样直接无视掉了。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顾氏宗亲根本就拿皇帝没有办法，只能叹了口气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准备进去祭拜祖宗。
顾景瑞和顾景炎就排在帝后的身后。
顾景炎看着前方那个小女孩儿的后脑勺，内心有些惊疑不定，为什么偏偏是今天、父皇身边要带个陌生人来？
他最担心那个已经拜神仙为师的沈兰因会到这里，打乱他的计划。
好在沈兰因没有来，但是这个小女孩儿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出现在这里到底是因为什么？
他有些猜不透，一时竟然不太敢轻举妄动，但机会只有这么一次，这是顾氏一族聚的最齐的一天，只要他能得手，届时江山唾手可得！
思前想后，顾景炎握紧了拳头，告诉自己富贵险中求！
不过是个还没有他腰部高的小姑娘罢了，有什么可怕的！错过这一次，再想找这么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可就不容易了！
明年的今天再祭祀的时候，顾景桓那个小崽子可就不会到场了！
想到这里，顾景炎低下头掩饰住了眼神里的凶狠。
忽然弯下腰捂着肚子，左手一把扯住了旁边顾景瑞的衣袖，神色虚弱的小声道：“皇兄，弟弟肚子不太舒服，想去……”
顾景瑞闻言眼睛瞬间瞪大，下意识的环视了一圈左右：“现、现在？？？”
这种时候怎么能去如厕？眼看着就要进殿祭祀了啊！
这对祖先们多不敬啊！
想到这里顾景瑞稍稍侧头凑到弟弟耳边，小声劝解一句：“你先忍忍，祭祀结束你再去也不迟啊，你现在离开可是大不敬！”
顾景炎心中暗骂，面上却不敢暴露半分，腰背越弯越低，为了取信于人他甚至做出了捂着屁股的丑态：“皇兄，不行了！”
“真的忍不了了，万一等下在祖先们面前……岂不是更失礼！”
顾景瑞：“……”
他被难为住了，关键这事儿他说了也不算啊！这是顾氏全族的大礼，亲弟弟忽然闹出这么一出来，他是真的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好在正缓步往前走的皇帝听到了身后两兄弟的窃窃私语。
停下脚步良久才回过头皱着眉头询问：“这是怎么了？”
顾景炎直接就给亲爹跪下了：“父皇，儿、儿臣……想，想去如、如……”
顾承宣一见他连下跪手都不忘捂着肚子，瞬间就懂了他想说的话。
脸色阴沉的随意摆摆手：“快去！！！”
顾景炎如蒙大赦的起身就跑开了，速度快到身后似乎有鬼在追一样，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出了顾氏宗祠。
皇帝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神色深了深。
当下唤来禁军统领，让他加强戒备的同时，也给隐秘埋伏在宗祠附近的京畿守卫军传递消息，一旦有任何来路不明的人马靠近，直接就地拿下。
吩咐完之后，顾承宣回过头继续往前走，说不上来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失望？痛恨？怅然？……也许都有些吧。
最终这些情绪皆被皇帝抛诸脑后，嘴角勾起一个讥笑的弧度。
一个起了反心并为之付出行动的儿子，已经不值得他再给任何机会了，今日过后，父子情分就算是断了。
皇位是他的，他想给谁就给谁！
不给就想抢？呵！不忠不义不孝不悌的混账羔子！
顾景炎一个毛都没长出来的雏鸟，就妄想挑战皇权，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胆子！
今日不管他能拉拢到多少兵马来造反，都会被毫不留情的绞杀干净！
这是顾承宣为帝二十余载的底气！
如果一个随便什么人都能造反成功的话，那他就白做皇帝这么多年了！
把这个在心里已经被他除名的儿子抛诸脑后，顾承宣带领着顾氏全族正式进入宗祠之内，随着宗正高声的唱礼声，和各种祭祀乐器的奏响。
帝后开始按照流程一项项祭拜先祖。
钟、鼓、磬的声音空灵而具有穿透力，把整个祭祀的现场都衬托得格外庄重。
没有人注意到现场多出了一阵阵微小的“刺啦……”声，皆被掩盖在了其他声音之下。
也没有人知道这种声音意味着什么东西。
所以，当意外发生的时候，谁都躲闪不及。
包括已经运筹帷幄的皇帝……
似乎只是刹那，也许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一阵阵震耳欲聋的轰隆声接连不断的响起。
天旋地转之间，宗祠内的人们甚至来不及尖叫，就感觉到了一阵天旋地转。
大地在颤动，耳边是阵阵刺耳的耳鸣声，眼前是迅速坍塌的大殿，砖石瓦砾似乎是瞄准着人在砸一样。
人们慌乱、震惊、无措、恐惧……然后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