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八月十五宫宴的前一天，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兰因正在跟自己对弈，白子黑子厮杀的难舍难分，下到最后极有可能又是无解死局。
素白的指尖一会儿执白子，一会儿执黑子，有种看透一切的优雅淡然。
而面对这样逐渐走向无法挽回的棋局，兰因的表情却很是玩味。
因为这会儿377正在跟她传递消息。
一件她预料之中会发生的事情。
顾景炎在今日早朝后，去御书房请求他父皇去了。
至于他请求的内容，很有趣，他请求皇帝、可以破格同意他娶祝冰心做侧妃，皇帝起初碍于皇室声名不同意。
他就软磨硬泡的硬求了好久。
大有皇帝不点头他就不罢休的架势。
差点儿惹得皇帝动怒，顾景炎倒是自有一套话术逻辑，说左右不过是个侧妃之位，正妻之下皆为妾室，一个妾而已，管她什么出身呢。
模样好看能生养就可以了呗。
兰因默默听着377的叙述，观察了一下眼前无子可下的棋局，慢条斯理的开始一颗颗的把棋子装回棋篓。
嘴角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问377：“皇帝怎么说的？”
377嗤笑一声：“皇帝骂他猪油蒙了心，还拿折子砸他来着，这也没能改变他的主意，他是铁了心要给祝冰心一个名分！”
说完这话377又感叹一句：“真爱啊，可真是伟大！”
兰因闻言摇头，笑问：“七七，你最近是不是很少去昱王府看热闹？”
“嘿嘿，去看那对狗男女，还不如看宿主您下棋。”
上次被油到一次，它已经吃一堑长一智了！
兰因又笑：“那就对了，顾景炎这时候对祝冰心可没有什么爱意，他会为了一个让他丢丑的女人去忤逆皇帝么？”
377挠头：“好像不会？”
“是啊，他不会，本尊猜测，这对前世的恩爱鸳鸯，应该快撕破脸皮了，这个侧妃之位，多半是一桩交易下的产物。”
“交易？”377有点儿懵。
“是啊，交易，觉得奇怪你就去问问世界意识，本尊的猜测应该八九不离十。”
377带着一脑门子的问号去了。
去的快回来的也很快，它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对兰因说道：“宿主，这俩人之前竟然吵起来了……”
兰因但笑不语，收好了棋子抬头看看天，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不相干的话：“明日中秋，本尊看这天气，似乎是要下雨啊。”
“下雨？宿主您说什么呢？明日没有雨啊。”
兰因不说话了，嘴角带着笑意又重新开了一局棋，继续跟自己斗智斗勇。
……
不论顾景炎最后到底是怎么墨迹游说的皇帝，他最终还是成功的达成所愿了。
因为兰因不止在中秋宫宴上看到了顾景炎。
还看到了盛装打扮，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祝冰心，她脸上的笑意很真实，似乎觉得这昱王的侧妃之位是个很有含金量的身份。
可进到了宫里之后，现实却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达官贵人鄙夷她，皇室宗亲无视她，就好像祝冰心是个什么脏东西一样，谁都不愿意跟她说一句话，简直就是避如蛇蝎。
这个待遇，让祝冰心心中有苦难言，只能委屈的跟在顾景炎身后，不再试图用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她引以为傲的美貌、身段儿，在一群人精的宴会上，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这和剧情里相差太大了，让祝冰心陷入了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之中，明明剧情里她起初也是侧妃啊，别人对她的态度怎么会差别这么大！
一个娼妓出身，是不是真的这么要命？
如果兰因知道她此时心中的想法，会肯定的回答她，是！
一个娼妓出身就是这么要命！她的存在对皇室来说就是一个污点！谁跟她交好谁倒霉、谁跟她交好谁就会沾染一身腥！
这也是兰因要把祝冰心钉死在这个出身上的原因。
想继续走前世平坦的老路？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兰因也就是随便扫了祝冰心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这么一眼而已，她就被旁边眼尖的母亲抓了个正着。
林琼华拽着她的袖子言辞警告她：“团团！你乖一点儿，你爷爷解了你一天的禁足，不是让你来胡闹的！”
兰因：“……”
啊，这……
她前阵子真的闹得很过分么？都给老母亲都造成心理阴影了？
草木皆兵了呀！
她就看了一眼而已！还什么都没做啊！
无奈的兰因麻利举手投降：“阿娘，我没闹，也不会闹，您放心吧！”
今日确实会闹出事端来，但这事端绝对不会是她引起的。
如果硬要说的话，也就顶多能算是沾点儿关系吧？
齐国中秋宫宴，皇室宗亲、朝廷重臣自然在列，没有分男女席，一般都是都是以家庭为单位安排座位的。
兰因的祖父作为当朝宰辅，座位紧挨着顾氏宗亲。
兰因和母亲坐在祖父祖母的左后方，视野倒是不错。
在所有人都落座之后，帝后才相携走来，也让兰因第一时间看到了那位她还未见过的皇后娘娘。
她看起来很年轻，却带着一种脂粉遮掩不掉的疲惫，连笑意都很勉强。
兰因也能理解她，一朝国母，膝下竟然没有个一儿半女傍身，将来要眼睁睁的看着庶子继承大统，那心中的滋味可想而知会有多苦涩了。
亲生的孩子尚且有逆子，况且隔了一张肚皮的庶子呢！
待皇帝驾崩之后，皇后的未来的生活是好是坏，则要赌继位的新君有没有良心。
皇后杨氏，闺名杨雅素，是当世大儒杨综辅的小女儿，杨家不是勋贵之家，却是清贵之流！是正儿八经的书香门第。
杨雅素比皇帝小两岁，今年不过才将三十五岁。
可兰因瞧着她的心理年龄可能五十岁都有！也是可怜人。
在没被皇后察觉的时候，兰因就收回了悄悄打量的视线。
宫宴嘛，也就那么回事儿，一群人坐在一起吃吃喝喝聊聊，再顺便拍拍皇帝的马屁。
兰因觉得无趣，就想闭嘴吃东西，结果那菜放了许久早就冷了，吃也没得吃。
好在她无聊的时间不长，今晚的重头戏终于上场了。
行宴过半，众人开始向帝后献中秋礼，甭管礼物贵重不贵重，那些东西的寓意一定都是极好的，按照惯例，都是皇子打头阵。
正巧今年是两位皇子封王的第一年，皇帝还真就挺好奇俩儿子会送什么礼物。
楚王顾景瑞是长子，他最先出列。
给帝后送上的是一幅亲笔画作「万里江山图」，顾景瑞可能真就是个绘画天才，他的画作自成一派，恢弘大气。
能把赏画之人拖入他想要表达的意境之中。
这幅「万里江山图」画出了齐国的河山之美、山川之险、城镇之繁华……笔触细腻、意境磅礴。
惹得众人齐齐赞叹。
兰因暗笑：这很顾景瑞！
画痴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皇帝顾承宣收到这个礼物的时候那心情很复杂。
按理说收到亲儿子精心绘制了三个月的画作，他应该高兴的，但嘴角就是翘不起来，好好个儿子！为什么非要是个沉迷画画的！
顾承宣很抓狂！只要这个儿子能把这爱画成痴，和不爱说话的毛病改了。
就算不能当个明君，守成之君还是没问题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