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而且他当时是跟亲爹闹翻了脸，负气出走的。
现在在外面混的人不人鬼不鬼的，赵英才根本就不想联系父母，他怕被亲爹看笑话，怕联系了之后等到的不是父母的安慰。
而是嘲讽和挖苦。
所以他并不想联系父母。
最后在民警的再三询问之下，赵英才才从兜里翻出了早已关机的手机。
潜意识里，大概他还是希望父母能救他于水火的吧……
民警接过手机一看，这还是个蛮贵的手机，这孩子的家庭条件应该不差的呀。
怎么就搞成这副样子了。
摇摇头，认命的去帮赵英才找来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
开机，让赵英才解了锁，民警从通讯录里翻找出一个备注“妈”的号码，开着免提拨过去。
随后室内就响起一个冷冰冰的女声：“对不起，您的电话已停机……”
……
民警叹了口气，看赵英才的样子，也没说什么，拿出自己的手机照着那个号码重新拨通，电话响了几声。
赵英才不由自主的侧着耳朵去听。
电话很快接通，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从听筒里面传来：“喂，谁啊？”
民警看了赵英才一眼，回复道：“这里是海市嘉定区清河派出所，请问您是赵英才的母亲么？”
电话那头的李金莲沉默了一瞬，才反问道：“是，我是，请问我们英才怎么了？是出什么事情了么？”
母亲关心的语气，让赵英才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因为他觉得好歹亲妈还是关心自己的，只要还有人关心他，就代表他还没有走到绝路上去。
不管活的再怎么艰难，总还有他母亲这一条退路在呢。
于是赵英才更加专注地去听警察和母亲的谈话。
民警轻轻叹气：“赵英才在超市偷东西被送到派出所了，我看他过得很不好，您看你家里能不能来人把他接回去？”
因为赵英才就在现场，民警也不好直接跟人家家长说，你们孩子可能脑子有问题，赶快来把人接走送去治疗吧。
这话太直白，也太失礼了。
谁知，对面的李金莲听到民警这话，却沉默了好久……久到赵英才刚觉得暖起来的内心又迅速的冷却下去。
久到民警还对着话筒“喂”了一声，以为电话信号不好断线了之类的。
“啊，他、他过的不好啊，可是……警察同志，我这边不太方便去接他啊，你转告英才，让他好好找个工作养活自己吧。”
“我这边实在是过不去。”
民警们听得一愣，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亲妈？听说儿子过得惨，都沦落到偷东西了，也没想着来接人？
什么事情能比亲儿子还重要？
民警们看向赵英才的视线不禁有些同情，觉得这个孩子是真的可怜，怕是爹不疼娘不爱。
唉！
而赵英才已经对母亲不抱希望了，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民警见他可怜，又多劝了几句：“您儿子现在这个状况，我们也不放心就这么放他离开，您要是来不了，孩子父亲呢？能来么？”
李金莲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半晌才支支吾吾的吐出一句：“孩子他爹、嗯，他爹也没时间过去啊。”
“不是，警察同志啊，英才那孩子都十九了，哪里还需要我们去接啊，他要是真想回家就自己回来呗，我们也没拦着不让孩子回来啊。”
她这样一副冷心冷肺漠不关心的姿态，凉薄如斯。
连办案的民警都有些看不过眼了，语气难免重了一些：“您是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忙？连接孩子都没时间？”
又安静了几秒钟，李金莲的话才再次传过来：“警察同志啊，不瞒你说，我已经怀孕五个月了，医生说我这胎怀的危险，只能在家休息。”
“不是我不想去接，是真的去不了！”
民警：“……”
深吸一口气：“那孩子父亲呢？”
话既然都已经说开了，李金莲也就没什么其他顾忌了，她理所应当的回复道：“孩子他爹忙着给我肚子里的孩子赚钱，哪有时间去接啊！”
“海市那么远，折腾一趟得少赚不少钱呢！”
“警察同志啊，不是我们当父母的心狠，英才年纪不小了，总不能一直让父母操心吧？你说是不是？”
民警们：“……”
真是开了眼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赵英才是捡回来的呢……
见她油盐不进，民警也拿她没办法，只能尝试走怀柔路线，软下语气：“赵英才已经流浪了几个月了，住的地方没有，吃的喝的都没有，饿了渴了只能去偷。”
“这种情况你们家长总该管管吧？”
民警的本意是想激起李金莲的慈母心肠，让她多少心疼心疼这个孩子。
可李金莲肚子里马上就要有个完整无缺的大胖小子即将出生，她哪里还顾得上那个已经废掉的赵英才？
因为赵英才的事情，她被一群好事的老娘们儿们数落讽刺成什么样了？
说一点儿都不迁怒赵英才又怎么可能呢！
说到底，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李金莲如果不是个重男轻女的，又怎么会从小把赵英才当宝，把两个女儿当草？
归根结底，她跟赵保国其实是一类人！
在乎的不是儿子，而是儿子身下的那二两肉！
当时赵英才出事，李金莲也伤心、也难过，赵英才离家的时候她也舍不得，但那可不是什么慈母心作祟，精心养了十几年的孩子。
她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习惯成自然、那份关心还没来得及收回，仅此而已。
眼下这个让她丢尽了脸面的儿子失踪了这么久，李金莲有问过一句么？有因为赵英才的失联而想起要去找找么？
没有！通通没有！
如果不是警察打去电话，李金莲可能根本就想不起她还有个儿子呢！
肚子里那个宝贝疙瘩、已经全然占据了李金莲的全部关心，和全部的爱。
所以不管赵英才混成什么样子，她都不会在意的。
民警的质问对她来说同样不痛不痒，李金莲想了想，对着电话这头说了最后一句话：“警察同志，赵英才十九岁了，成年了。”
“有手有脚，饿不死的！”
话音刚落，李金莲就干脆利索的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的声音，通过免提扩音的话筒传出来。
室内一片寂静。
民警们是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赵英才则是彻底心如死灰，他彻彻底底成了一个没人要的孩子了呢！
怪不得母亲会对他这样漠不关心，从头到尾、她甚至都透露出任何想跟自己说说话的意愿……
十九年啊，养条狗都有感情了吧？
结果他妈呢？连自己儿子的声音都没有兴趣听……
听到警察说自己最近一直在流浪，母亲也都无动于衷。
原来是母亲已经怀孕了啊！
好啊，爹妈当时的愿望成真了呢，一把年纪了，还真就弄出来一个孩子来。
要是生出个儿子，就会成为父母掌心里的宝！
就一如他没有残废之前……
赵英才想笑，可是他笑不出来，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眼角却无声无息地划下眼泪来。
把手机递给警察的时候，赵英才心里不是不心存幻想的。
他多希望父母能来救救他啊，哪怕拉他一把呢？
现实却给了他重重一击！
原来被全世界抛弃是这种感觉啊，他终于体验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