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之桐刚回到承明殿,便见木美人早早的等在了门口。
她与骆才人走得快,一回头却没见梁之桐从太和殿出来,心中好奇,便跑到了承明殿等着。
梁之桐怔了怔,遂淡然的笑着迎上前,轻声道:“妹妹怎地没回宫去?”
木美人亲昵的挽上梁之桐的胳膊,笑盈盈道:“我在这里等梁姐姐呢!姐姐同陛下说了什么?怎么这么迟才回来?”
梁之桐稍显娇羞的一笑,道:“没什么,妹妹进来坐吧!”
木美人跟着梁之桐入了她所居的偏殿,瞪着大大的眼睛四处打量,遂惊喜道:“姐姐这里真漂亮啊!比我那儿可好多了!”
说着,又跑到偏殿的门口向着主殿的方向探头探脑了半晌,问道:“姐姐,你这承明殿的主殿是空的吗?”
梁之桐拿着桌上的茶壶为木美人斟了杯茶,解释道:“是,听闻这承明殿是曾经玉华公主母妃的居所,后来陛下登基,太妃被迁往盛春园荣养,此处便空了下来,我的位份还达不到一宫主位,是以住不得主殿,妹妹来喝口茶吧!”
木美人颠颠儿的凑到桌前,抿了口茶,信心满满道:“姐姐一定有搬入主殿的那一日!”
梁之桐垂眸一笑,这种话她不会去接茬,可心里到底如何想的,也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木美人实在聒噪,一时都停不住,絮叨着:“姐姐这里真清净,哪像我啊!我住在昭华宫,虽是顶好的宫殿,可昭华宫中住着两位潜邸的老人,皆是小仪,生生压我一头呢!”
昭华宫中的两位小仪是新晋升来的,以前都是宝林,出自潜邸,都是不起眼的小透明。
萧云峥借着双生子的满月礼封赏六宫,这才提了她们的位份。
此事,萧云峥本人当然是不记得的,但上官晚音需思虑周全,平衡各宫。眼见着新人要入宫了,潜邸的老人还守着八九品的位份熬得苦哈哈,总归是说不过去的,好在她们也都安分守己,于是这两位才有了小仪的位份。
梁之桐淡然的一笑,道:“有潜邸的老人提点妹妹,也好让妹妹更快的适应后宫的生活啊!”
木美人笑着贴上来,道:“梁姐姐,我还是跟你亲近,入宫前爹爹就曾嘱咐过我,要我听你的话呢!”
梁之桐一时也有些反应不过来了,轻声道:“妹妹姓木?闺名是?”
木美人笑道:“我叫相宜,木相宜!”
梁之桐思量了片刻,好似对上了号,问道:“令尊是青栾县县令木大人?”
木美人笑眯了眼,道:“正是呢!”
梁之桐恍然,难怪这木美人同她这般自来熟,原来她爹是梁峰的下属县令,怪不得!
梁之桐淡然的笑意中划过一抹匆匆的不屑,快到令人捕捉不及。
木美人大大咧咧道:“唉!我爹送我入宫就是为了让我出人头地,可是姐姐你看看咱们这后宫,容欢娘娘独承天恩荣宠,这谁人比得过呢?”
说着,她便瞪着一双闪着八卦之光的眼,凑近了梁之桐,道:“姐姐,那日请安时你看到容欢娘娘的那双琉璃眸了吗?我的天,真好看啊!我还听说过容欢娘娘是什么‘妖神附体’呢!可若生成了她那般模样,就是妖怪我也认了!”
梁之桐无奈的一笑,道:“别胡说了,容欢娘娘和咱们一样是普通人,我以前就见过她啊!你不要听外面以讹传讹,若被陛下听了去,会不高兴的。”
木美人眨巴着大眼睛反应了一会儿,好似反应过来了,瞪大了眼眸,道:“对了,我还忘了呢!姐姐的父亲梁大人曾任凉城知府啊!忠勇公不是曾经镇守边疆吗?这么说来,姐姐在闺中就认得容欢娘娘?”
梁之桐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模棱两可的笑了笑。
可看在木美人的眼中,这便是极低调的承认了嘛!人家只是不想过分招摇!
木美人蔫蔫儿道:“我真羡慕姐姐啊!同容欢娘娘是闺中好友,娘娘随意提拔一二,姐姐就不愁没有出头之日了!哪像我,我长得一般,也不出挑,如何能得陛下垂青啊!”
梁之桐看了眼木美人,想了想,似玩笑又似认真道:“其实……妹妹同未出阁时的容欢娘娘有些像。”
木美人小嘴儿一瘪,小脸儿一皱,哀怨道:“姐姐拿我说笑呢不是?我哪有容欢娘娘半分的姿色啊?”
梁之桐笑着摇头道:“我说的不是长相,而是性情!”
木美人来了精神,端正了坐姿,好奇的看着梁之桐,道:“姐姐同我好生说说。”
梁之桐抿了抿唇,斟酌道:“娘娘出阁前性子肆意潇洒,天真烂漫,南岳王府的嫡女,上有四位哥哥,自小受尽宠爱,无忧无虑,从不在意世俗教条,最是随心随性。”
木美人有些愣怔的点点头,道:“原来娘娘是这般性子吗?”
梁之桐想了想,道:“其实妹妹你想,陛下曾为宸王,王府美人众多,如今他又贵为九五之尊,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呢?娘娘是国色天香,可看久了也就习惯了,若不是性子合了陛下的胃口,能独宠后宫数年之久吗?不尽然吧……”
木美人眼眸晶亮,连连点头应和道:“是,姐姐所言甚有道理!”
梁之桐继续道:“所以……我觉得,妹妹的性子像娘娘,那便好生保持你的天性,说不定哪一日便得陛下青睐了呢?再者,咱们姐妹俩私下说,娘娘毕竟比之昔年长了年岁,陛下娶她时,她才年满十四,最是烂漫天真,可如今四年已过,娘娘的性子定沉稳成熟了不少,再不复少年时,若此时有一位同娘娘性子相似的人出现,定能勾起陛下的回忆啊……”
只需稍加点拨,木美人便听懂了梁之桐的意思,甚至畅想起自己圣宠后的风光无限,满眼亮晶晶。
她笑眯眯的握紧了梁之桐的手,笑道:“果然还是姐姐睿智,若我有一日做了一宫主位,定不忘姐姐的提点之恩!”
梁之桐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
木美人也没叨扰太久,喝了盏茶便蹦蹦跶跶的离开了承明殿。
梁之桐站在偏殿的门口,目送木美人离开,望着她那连背影都透着兴奋的身姿,唇边的笑意不变,却多了份令人琢磨不透的意味深长。
她侧眸看了眼不远处的主殿,承明殿的主殿算不得多富丽堂皇,却也端庄大气,这主殿和偏殿相隔不远,好似只有一步之遥,可有的人,许是一辈子都跨不过这一步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