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少女的容颜显露在孟长渊的眼前来,此时是下午太阳最亮最毒的时候,少女的床边有一窗户正大打开着,毒辣的阳光照射进来,晃着了孟长渊的眼睛,使得他没有在第一时间看清床上躺着的人儿长什么样,只觉得床上的人好似虚无缥缈一般。
等孟长渊适应了强光后,这才彻底看清少女真实模样。
在看清少女的脸后,孟长渊的眼睛无意识的睁大,眉头紧蹙起来。他觉得少女很是眼熟,好似在那里见过一般。可是他的记性很好,接触过的人他都会有记忆的,他快速在脑海中将所有人筛选一遍,没有找到少女的身影,两人应该是初次见面才对。可他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少女的容貌熟悉,就像是认识了好久好久的那样熟悉。
“长老?长老?”江南河见镜中的人许久都不出声,便忍不住开口询问道:“长老可是有得出什么结论?”
孟长渊在江南河几声的呼唤下,才回过神来,他深深地看了看少女,试图将少女的模样印在脑海中,等过后再仔细回想一下曾经是在哪里见过少女。他细细地描绘了一遍少女的轮廓后,便收回了视线,少女的模样已经记在脑海中了。
孟长渊做完这些后,才回答江南河道:“小姑娘的呼吸平稳,脸颊嘴唇的血色充足,神情也是异常地平静。所以我的初步观察的结论是小姑娘就是睡着了。南河你有没有给小姑娘把过脉?”
江南河道:“把过,满满的脉搏虽然比较弱,但却很是平稳。”
孟长渊道:“如今我也看不出具体的问题来,也许是‘天香续命丹’和惑心在小姑娘的体内相互作用,产生了一些新的副作用吧!又或许是母蛊需要,营养和充足的休息从而影响到了宿主。小姑娘除了吃的多、嗜睡外还有其他的异常表现吗?”
江南河详细地将这几日所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的梳理了一遍,再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之处:“启禀长老,没有!”
孟长渊:“好!我知道了,你这几日就好好的观察一下,看看小姑娘还有没有其他不同寻常的表现。至于我前面的两个猜测你找个合适的机会验证一下。”
江南河道:“弟子应该如何验证,又如何确定验证的结果是什么?”
孟长渊:“你先两顿不给她吃东西先,如果小姑娘只感到饥饿,没有其它的,那么就应该是药物所产生的副作用,这样的情况下长时间,不进食不休息好是不会有危及生命的情况。若是第二种情况,惑心蛊没有及时补充养分就会开始折磨宿主,这种情况下惑心蛊,长时间没有养分的吸收,随时会有爆走的风险,吃光宿主的血肉。所以如果是第二种情况,你就要随时随地的保证小姑娘的吃食不断,不然是会要命的。”
江南河听后突然就,想起被啃食得只剩下骨架的王二母子,想到满满随时有可能,和王二母子一样变成一副骨架,心底有些发寒,生了一股恐惧的情绪来。
要知道自江南河下山以来,闯过多少次龙潭虎穴,几次面对死亡,面对吃人的妖魔鬼怪,他都不曾生出名为“恐惧”的情绪来。他和少女认识也没多久,但现在一想象着少女死亡的模样,竟生出恐惧。
此时的少年还正当年少,不明白什么是喜欢。便只能将一切归于满满是他下山以来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他不想失去这个朋友,所以打心底的恐惧她的死亡。
江南河面色是带着无比的沉重道:“弟子……明白了!”
孟长渊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最后他向江南河问了问少女的来历与姓名。江南河虽然疑惑想来只对丹药,奇花异草感兴趣的丹云长老怎么会关心一个姑娘的来历?
但对方是长辈,长辈的提出的疑问他能怎么办?
当然是一五一十的回答了,只不过他隐去了少女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事实。
孟长渊得到回答后,暗暗地在心底记下了他想要的信息,和江南河说了句:“今天就到这里吧!”
然后就捏诀施法关闭了水月镜。其速度之快,让江南河的“恭送长老”才将将说完前三个字,水月镜就“刷”的一声暗淡了下来。水月镜中孟长渊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江南河眉头紧蹙沉重的面孔。
江南河叹了口气,在桌前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水月镜倒扣在桌面,一只手掐着眉心。他今天获知的信息太多了,他一时半刻地也不知道该从哪条开始消化。
江南河闭目养神,脑海中正一条一条梳理着信息线,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少年的眼睛已经重新恢复了清明。他开始一件一件的,仔细翻看这孟长渊送来的东西,回想着他们的作用。
洗髓丹、迷穀树灵枝、净灵玉瓶、水月镜、书信、还有个储物袋。
等等?储物袋?
孟长渊一一交代了那些东西,送来的用意,唯独没有交代储物袋的用意。而且他不明白的是,既然都送来了储物袋,为什么不把所有东西都装进储物袋中,那样不是更方便吗?
这一切的疑问都随着他打开储物袋,看见里面装有的东西后而获得了解答。
江南河打开储物袋视线看了进去,这不看还好,一看让他倒吸一口凉气,空间不小的储物袋被金银塞得满满当当的,哪里还有空隙装得下其他的东西。
江南河拉紧了储物袋的系带,他感觉在看下去眼睛都要晃瞎了,看这手笔江南河很快就明白储物袋水出自谁的手了——掌管宗门财政的广源长老万金瑞。
广源长老的修为不是很高,在众多的长老中实力几乎是垫底的存在,但他胜在钱多,更会钱生钱。风夜听雨这些年的,富贵发展可少不了这位长老的功劳。
所以门内的财政掌握在,广源长老的手中,门内不管是谁需要使钱,都必须得到广源长老的批准。这也为什么广源长老的实力低微,这门内还是人人巴结的原因。
门内有许多长老其实看不惯广源长老,但又不敢得罪他,一旦得罪了他当年需要用到钱的时候,资金就会批不下来,即使批下来了也被折腾的心力憔悴了,所以大部分人即使心里厌恶,但明面上谁对广源 长老都是恭恭敬敬的。因此广源长老在门内也是过得相当的风光的。
只一事一直是广源长老心中的刺,那就是他的修为不高,所收的弟子修为也不高,每年的门内比武时,广源长老的弟子都会被别的,长老的弟子打得落花流水,输得十分难看。这多少有些让平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广源长老面子上挂不住了。
明明知道有时候那些弟子,是在各自师父的嘱咐下,暗中下的黑手,广源还还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总不能当面去为难人家小辈吧,那样也太没脸了些。因为自家徒弟的不争气,广源在每年的比武上可没少被人阴阳怪气过。
直到去年的比武中,因为他的师傅风夜听雨的掌教元懿仙君,此前欠了广源一个人情,广源便提出由江南河代替他的弟子,并以他的名义参加比武,方淮叶欣然同意了。而他也成功取得比武最终的胜利,给广源挣回了好大的面子,此后江南河修炼上所需要的资源,一定会准时发放到他的手上。他再也没有遇到过迟发和漏发的情况了。
也是从那时起广源长老,开始热衷于撬掌教的墙角,经常从各方面诱惑江南河,企图将他挖到自己的门下来。
不过江南河对此都表示了明确的拒绝。只不过广源长老仍是不死心,总是有意无意的在他面前刷存在感,又总是有意无意地向他提出踹了掌教,归入他门下的事来。
显然广源长老这是又抓着,机会来刷存在感了。
江南河略感无奈的叹了口气,虽然他明确的拒绝过广源长老许多次了,但耐不住广源长老的性格执拗。他接受了长老的好意,并且将这些都记在心里了。
江南河把储物袋收好了。他十分明白即使是历练,但人出门在外身上总是得带些银钱傍身的。更何况以后身边还要跟着一个姑娘家的,他总不能叫人家姑娘家家的,同他一样风餐露宿的吧!
他现在也只能等郁不悔醒来后,和她说明一切了,也不知道少女是否愿意和她一同走过这一程旅途。
时间在一分一秒中流逝了,江南河心里想着,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而走神时,在床上正睡得安稳的郁不悔呻吟着翻了个身,睁开了那双满是倦意的眼睛。
郁不悔醒了。她睁开眼睛后,眼神是涣散地,眼前的一切事物都是模糊不已的。她眨巴眨巴双眼,这才使得眼睛重新聚焦,她坐起身来,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哈欠打完眼睛里就布满了水雾,郁不悔伸手擦拭这因打哈欠而冒出的泪珠。
少女打哈欠地声音,使得江南河的思绪重新回笼。他转头看过去,看见少女一副刚睡醒迷迷糊糊地模样,眼眶里布满了水汽,还有那微微泛红的脸颊,许是少女伸懒腰时的动作太大了些,使得衣襟有些微乱。总之这一幕落在江南河眼中是说不出的旖旎。
江南河慌乱的别过来头,他的呼吸略微有些凌乱了,唇齿之前铺洒出一些热气,慌乱地开口道:“满……满你终于醒……醒了!”
郁不悔听见清冷熟悉的声音,擦拭眼角的动作一顿,她转头看见僵硬的把头偏向一边的人,也就是这时她才注意到周围的布局已经变了,他们已经不在食肆了。但她的记忆还停留在食肆中,不明白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回到了住处,她有些疑惑地道:“江南河?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们不是在食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南河依旧是偏着头,语气中略微有些僵硬道:“满满你在食肆中突然昏迷不醒,我担心你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就赶紧带你回来了。”
郁不悔听到江南河的回答后,思绪逐渐回笼,这才想起自己在食肆用完餐后,突然感到一股无比的困意袭来,本是想在桌子上趴一趴的。结果一睁眼她已经回到了住处。她转头望向窗外,发现本是日阳高照的太阳,已经微微有些西沉了。
所以她这是在食肆时就睡着了,还无意识地睡了许久。
想明白后,郁不悔脸色变的极为难看。在想起这几日的反常之处,突然食量的增大,变得嗜睡的表现,这一桩桩一件件似乎都在,告诉她她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
郁不悔语气颤抖地道:“江南河我这是怎么了?我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吗?”
江南河想要转头认真地和满满说清楚,可视线一扫到少女的胸口,就又慌不择路的偏过头去,他掩饰性的咳了两声,然后梗着脖子僵硬道:“满……满你先整理一下衣服吧!有些乱……乱了!”
郁不悔看着少女绯红的耳垂,有些不明所以,但还听话地低头看了看,发现她胸前的衣襟有些敞开了,露出一一片雪白地肌肤。虽然不到走光的程度,但她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小姑娘还是很注重这些的,特别是一想到被自己有好感的人看到了,她就羞愤的红了脸。
她动作慌乱地迅速整理了一下衣襟,再三确定整理好了后,郁不悔才羞红着脸,垂着脑袋瓮声瓮气地道:“我……好了!”
少年这才缓缓的将头转过来,但视线始终不敢往她这边看过来。总之两人就在这样充满尴尬的气氛下继续聊着刚才的事情来。
江南河语气平静无波澜地,缓缓将先前从梦长渊那里得来的信息,一一和少女分说明白了。
郁不悔的脸色在少年的述说声中,越来越白了,直至将原本潮红的脸颊上的血色褪尽了。她脸色惨白地继续听着,明明声音近在咫尺,可她还是觉得很虚幻。
在这些天发生的诸多事情中,每一件都让她感觉到在这个世界上,她是多么的渺小。
渺小如她,即使是在这样一个陌生的世界,她想要的也只不过是好好地活着罢了。她想不明白,如果在这个世界的苍穹之上,真的有神在看着他们,那神怎么不实现她这个小小的愿望呢?为什么要如此捉弄于她呢?
郁不悔是真的不明白!她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是否有能回答她疑问的存在!
江南河尽量保持平淡地语气说着,希望这样能让满满更能接受些。他越是说到后面就越是,想要知道满满是怎样看待这件事的。便鼓起勇气,转动视线落于少女的身上。只是少女的头垂的很低很低,低到他根本看不清少女此刻的表情。
江南河感到了一丝奇怪,他明明看不清满满此刻的任何表情。却仍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上的孤独无力感。
少年的心头突然生存一股,酸酸涩涩的情感来,这些天以来的相处,他了解了满满在这个世界所经历所有的事。正因为知道满满经历过什么,才会有此刻的心酸与心疼。
江南河在心中暗暗地下定决心:无论付出多少的努力,他都一定会让眼前这个无家可归的少女,在这个世界好好地活下去!
江南河的言语不停,接着讲述,只是他的语气中再也,不是平淡无波澜地了,取而代之的是温柔中带着心疼。只是这一明显的变化他自己却觉察不到。而郁不悔神游天外,在听有没有在听,自然也没有觉察到少年语气巨大的变化。
没多久江南河就把一切的原委道了个明白,末了询问道:“满满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的。你听明白了吗?不明白也没关系,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问我!”
江南河略带一些期待的看着郁不悔,期待着她的回应。
可郁不悔彼时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注意到到江南河的话,只一动不动的将脑袋垂得极低。
江南河见满满迟迟没有做出反应,他不免有些担心——这件事情的打击是不是对满满太大了。他心中满是担心的情绪,不待有过多的思考,身体就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江南河起身几步就走到郁不悔身前,在她的身前蹲了下来,然后扬起头,抬眸注视着她。只见满满脸上的血色消失的一干二净,双目空洞无神,还隐隐布满一层雾气,就像一个被人抛弃,孤独绝望的小孩似的。
看到满满是这个样子的,江南河心中竟然有些微微的抽疼。他开口轻轻地呼唤了少女几声:“满满……你还好吗!如……如果很难受的话,哭一哭也没关系的。”
少年的语气中是极尽的温柔,在这样温柔的声音中,郁不悔找回了神游不知道那里的魂来。她空洞的眼睛开始重新聚焦,阳光通过双眸再次照进她的世界。看清眼前满是担忧神色的少年郎时,她展露出一个灿烂至极的笑来:“江南河我没事,阳光照进来的感觉很好,我还有阳光,所以我不会哭!”
郁不悔这句话说得不明不白的,江南河有些不太懂得,但看见眼前人自持坚韧地模样,知道少女已然无事了,便放下心来道:“满满虽然前路未可知,但这是你活下去的希望,所以在下还是想邀请你,和我一起走下去。会有一条属于你的出路!”
郁不悔用无比坚定地,眼神回望这少年道:“说我胆小也好,懦弱也好,我不想死,我想好好地活着。不管多么的艰难我都想要活着,所以江南河带我一起走吧!未来的路途我虽然无法保证,但我会竭尽所能不去拖你的后腿的!”
江南河得到少女的回答后,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满满一个人想要活在这个世上,是件理所应当的事。所以胆小、懦弱都与你不相干,没人有资格在这件事上说你什么。”
江南河又安慰了满满几句,在确定她的情绪稳定后,就道别离开了她的房间,让她能好好的休息一会儿。
郁不悔目送着江南河走出去,关上了门,在听着少年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的转角处时,她才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瘪了下去。她重重的将身体摔在床上,用身体摆出一个“大”字形。望着头顶的木梁。
先前有江南河在身边陪着她,所以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此时此刻安静非常,她的心中涌出一股难受的情绪出来。
她有些想哭!眼睛酸涩的厉害。但都被她死死咬住嘴唇给忍住了。她将头侧到床的里侧,而那边正好有一个大大的窗户。窗户是打开着的,她偏过头时正好通过窗户,看到了外面西沉下去,只露出小小一个边来的太阳。见到这一幕后她的眼泪便再也忍不住,如同洪水决堤一般的涌了出来。此刻就连她自己,也想不明白忍了那么久的眼泪,为何会在见到落日余晖的时刻突然爆发。
不过郁不悔向来不是个会为难自己的人,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既然情绪已然决堤就趁这个机会好好哭一场,将心中一切负面情绪给发泄出来。她想:以后她就要和江南河一同走过接下来的旅途了,路途遥远且艰苦异常,还伴随着无数的危机和杀意,到那个时候她就要收敛好所有,不好的情绪了。不然最后还有连累江南河,给她的负面情绪买单。说到底这都是她的问题,凭什么要别人为自己买单呢?
所以她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在这样想法的加持下,郁不悔不在压抑心中的情绪,痛痛快快的哭了起来。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疯狂的往外冒。
她不知道哭了多久,是一刻钟还是两刻钟。总之她止住眼泪时天空中以及泛着一层灰白了,不远处的一些让人家已经早早的点起了灯来。
郁不悔哭得很累,她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了,可偏偏寄生与她身体里的惑心像是在提醒她应该进食一般,左肩胛骨处传来一股刺痛,肚子也“咕噜!咕噜!”的响起来了。
她有些烦躁了,她没办法和惑心抗衡,只能泄愤似的用力捶打了,两下不争气的肚子。她刚刚才哭过,眼睛一定很红、很肿,她不想出去将这么一副,眼睛暴露在别人的目光之下,特别是江南河。所以郁不悔干脆有些破罐子破摔了。
惑心是吧!够本事地就疼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