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晚餐，顾商叫上几个身强力壮的下人，一同去三楼书房安装他新到的牌匾。
季明珠又非常自然地黏在男人的身后面，跟个小玄凤腮红走地鸡一样绕着主人蹦跶，顾商都怕自己走慢两步会踩到他。
顾商：“……”
他觉得这个场景有些似曾相识，但这次顾商不敢再多想了。
上回季明珠也是这样跟个跟屁虫一样黏着他，像是片刻离不得人的有分离焦虑症的小奶猫。顾商就等着娇气包跟着自己进了书房给猝不及防给他立个规矩，结果娇气包却猝不及防地拐了个弯并且说“顾总拜拜”。
顾总本人气到现在。
总觉得娇气包是故意的，哪有掐得这么正好的。
总之无论季明珠是何用意，社死一天一次已经顶天了，顾商不允许自己再做出多一件丢人现眼的事情，于是薄唇抿直，强忍着没有开口说什么。
直到少年真的紧跟着男人的步伐，就要跟着进书房，顾商才终于使出迟来的反将一军。
他原地转了个身，少年刹车不及直接一头栽进男人结实开阔的胸膛，发出闷闷的唔声。
秀挺的小鼻子被轻撞得有些发酸，季明珠好脾气地揉了揉有点发红的鼻尖，奇怪地问：“老公，我不能进去吗？”
他也看到了那一大堆快递，也挺好奇顾商买了些什么呢。
少年微仰着头，样子漂亮又乖顺，顾商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立规矩的时刻！
顾商板起脸，凌厉的眉头颇有气势地严肃蹙着。
趁现在气氛融洽，又逮到不知天高地厚的娇气包往他的书房重地里钻，他正好可以训一训季明珠，让他以后没有自己的允许，不要随便进他的书房。
然后再慢慢慢慢地，培养出边界感，他就不用总是被季明珠各种出其不意的操作给牵动了。
可——男人蹙眉，余光不动声色地扫到跟随他上来的下人停滞等候的脚步。
顾商：“……”
天时地利，偏偏人不和。
这里围着这么多准备安装牌匾的人，若是当着他们的面教训少年……季明珠本来就娇气，搞不好会哭。
少年人本就是自尊心正强的时候，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自己的老公训了，还被他用不信任的语气一般勒令自己不要随便进书房……确实挺让人难为情的。
顾商犹疑地顿住了。
对待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孩，还是不要那么苛刻了。还是等人都走了，私下里找机会说吧。
思绪流转，却只是短短地愣神了几瞬。
季明珠奇怪地仰起脸，眼神纯稚清透，雪腮透着嫩生生的粉：“老公？”
顾商：“……”
算了，伸手不打嫩脸人。
顾商抬起骨节分明的大掌，在少年软嘟嘟的脸颊上轻轻掐了一把：“我定做了一个牌匾，他们要进去安装，有灰。你不是刚洗完澡吗，别进去了。”
季明珠恍然，原来如此，那确实不适合进去，便乖乖应声：“好吧，那你们忙，我先回屋了。”
娇气包一走，顾商就自在多了，剩余的几个人也跟着进了书房。
牌匾要挂的位置一早就留出来了，也提前叮嘱过陈伯，于是他们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快递箱子一拆开，便有条不紊地架着梯子开始定位打孔。
顾商盯了几眼，确认牌匾会挂在最醒目的位置之后就放心地走开了。
今晚的菜系偏苏菜，有些腻人。
好在小老头没太绝情，晚餐一结束，就给顾商沏了一壶太平猴魁，明澈的茶汤在羊脂玉冰种茶壶里升腾起袅袅高爽的香雾。
两人走进偏室，顾商才接过，轻轻啜了一口，才缓缓撩起眼皮，道：“陈伯，你今天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老人站得笔挺优雅，表情沉得比顾商还标准：“确实有点事，少爷看出来啦。”
顾商：“……”
废话，他老人家在娇气包跟他亲昵时老大的一声咳嗽，只要没聋的人应该都能听见吧。
顾商放下茶盏，在偏室的椅子上坐下，问：“出什么事了？”
陈伯扫了一眼小叶紫檀木镂空屏风，确认那几个工人都在老老实实地打孔干活，嘈杂声不断，这才压低了声音，用有些埋怨的语气说道：“少爷，您是否更青睐体态丰美的女人呢？”
顾商一怔，随即眸子倏地黯沉下来，脸色阴得可怕，气势陡然锐利：“是谁传出来的？”
陈伯此言一出，男人锋利的视线就一一扫过正埋头干活的下人们，眉头紧蹙，思虑着顾宅里有人恶意嚼舌根的可能性。
爷爷的寿辰将近，那几家偏房坐不住了也是有可能的，但他的眼线应该不至于松懈到能让外人出现在内部才对啊。
顾商眉头紧蹙，又问：“这事儿没传出去吧？”
要是流入那小作精的耳朵里，肯定又免不了跟他一顿闹。
陈伯板着脸，缓缓摇头：“事关顾家颜面，我当然不会让这种丑事肆意流传。”
陈伯在顾宅工龄几十年了，事过三任主，其中第一任赏识他的雇主就是顾老爷子，顾家的上任家主。
老爷子身体每况愈下，出国寻医调养的时候，才被留在顾宅侍奉临时接管顾家的顾择，也就是顾商的父亲。等顾玄彻底寻遍良医也无奈宣告药石难医时，顾家才被顾商正式接手，也就是他的第三任小主子。
所以陈伯对顾宅的感情真的很深，依照侍奉的时间长短来看，陈伯对顾老爷子的主仆情谊才是最深厚的。
顾商和季家的孩子联姻，本就是顾老爷子目前唯一的心愿。
为了满足上任家主的心愿，而不顾少年的意愿，顾家与之签订协议，开启了两人这段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陈伯其实暗暗对那位名为季明珠的少年有隐隐的亏欠感。
感情无法配平弥补，陈伯也无法插手小主人的主观意愿，他只能做到在日常生活中让少年过得舒心自在，衣食住行都打点得面面俱到，只求问心无愧。
可是，季明珠真的太乖了。
少年的身上没有一点粗鲁的莽气，也没有一朝富贵就趾高气昂、颐指气使的跋扈。
反之还总是没脾气一样，怎么安排都好，怎么对他他都会用亮晶晶的赤诚的眼神看着你，乖巧得让人心疼。
越是接触，就越是忍不住想对他好。
但少年却很知足，乖得连恃宠而骄都不会。
陈伯得了少爷的吩咐，特地给他准备草莓味的小牛奶放进背包里，他怕课时太长了少年会饿，还多放了一盒。
少年只会软乎乎地道谢，然后拿出其中一盒说：“谢谢陈伯，但我喝不下那么多啦，你帮我喝一支好吗？”
明明是多出一份的宠爱，少年却不懂得在身在豪门，给他的就要聪明地收好的道理，只会傻乎乎地包装好，再还给别人。
比陈伯的小外孙还要乖，还要惹人疼。
陈伯越弥补，却感觉亏欠的越多。
因为金钱和纯挚的感情并不是一回事，所以他也只好回馈感情了。
因此，他才在听闻顾商的取向后如此焦急。
少夫人本就相当于是被顾家的钞能力给强娶来的，就算少爷真的不喜欢，也该在上任家主心满意足地离开之后，和平结束这段契约关系，再去追求喜欢的类型吧。
少爷这样两面吊着，怎么对得起顾老爷子多年的栽培教导。上任家主寿辰都未过，少爷就维持不下去了，合适吗？
而且身为顾家的家主，这点定力是应该有的。
所以小老头既是挂念着旧主的情谊，又是心疼被困在富贵却压抑的顾家的季明珠，当然气得恨不能敲少爷一拐子了！
身为侍奉了三任家主的元老级管家，忠心耿耿兢兢业业陪着顾家落顾家起，小老头一生气，那是就连顾老爷子也要给几分情面的，更何况是被陈伯看管大的顾商。
顾商冷峻的脸上阴云密布，满眼风雨欲来，沉声：“查到是谁散播的了吗？”
陈伯一看少爷这小子这么凶，狐疑：“少爷难不成您还要处置他吗？”
顾商颔首：“当然。”
“这完全是子虚乌有，一派胡言，既然找到源头了，当然要盘问一下到底是谁派来的。”顾商道。
见顾商这么笃定，神情清正，陈伯不禁有些心中打鼓，莫非是有什么误会？
少夫人这么乖，肯定是不会说谎的呀。
顾商见他一会瞳孔地震，一会陷入沉思的模样，耐不住性子：“到底是谁谣传我喜欢什么什么女人？”
陈伯脱口而出：“少夫人。”
两人间的空气骤然安静。
顾商：“……？”
所以他老婆周末不愿意待在他舒舒服服的办公室吹空调，就是为了回来造谣他的？！
男人俊逸的脸上情绪复杂，有一些凌乱。
陈伯也咂摸出大概是个乌龙事件来了，不然少爷也不会露出这种表情。
别人家的霸总眼中都是三分不羁四分凉薄五分漫不经心的，而自家的这个冤种……呃不是，冤枉的霸总，眼中只有“懵逼”和“老婆造反”带来的错愕。
小老头心虚地给顾商斟上一杯茶，弱弱地给孩子开脱：“少爷别气，喝杯茶吧……少夫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