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从小看管着他工作了几十年的老人莫名其妙甩了脸色，顾商虽一头雾水，但也没说什么。
还好刚刚跟康司机聊了一会天，心情尚可。
顾商在陈伯炯炯有神的注视下老老实实地换了鞋，这才踏进了自家纤尘不染的柔光砖上。
男人偏头，沉声：“季明珠呢？”
鞋换了，能问了吧。
老人板着脸，简短地答道：“少夫人在沐浴，他健身完出汗了。”
是个爱干净的好孩子。
高大俊朗的男人哦了一声，眼眸中的神采淡了几分，若是季明珠在，或许会认为男人的背影莫名有几分像他大哥军营里那只大狼犬落寞的样子。
规矩地立在原地低呜着，身后的尾巴却悄然落下去，没了精神。
人没来齐，顾商也不急着在餐厅落座，只先去客厅的小叶紫檀木沙发坐下闭目养神，略揉了揉有些酸乏的眼眶。
既然他定制的牌匾都到了，那么当晚一块下单的其他快递应该也都到齐了吧，现在应该已经被陈伯放进他的卧室去了。顾商有些无语地想，怪不得人都说肚子饿时不要逛超市，睡不着时不要逛网购软件，否则就很有可能冲动消费。
跟季明珠吵架那一晚莫名其妙就花出去十多万块，其中九万五都是给季明珠花的……总觉得挺没有排面的。
要不然这块儿瞒着季明珠？
反正娇气包很好骗，别人说什么都信，恐怕自己说给他买的那一堆才价值五千，少年也会乐呵呵地说谢谢老公。
也不知道娇气包口中的老公包含了几分真心，自己就骗他这一次应该也不算过分吧？
或者不然还是问问看季明珠以前有没有跟别人交往过？如果娇气包的回答让他满意的话，他再把给季明珠买的东西拿出来作为奖励送给他。
有惩罚当然就有奖励，赏罚分明，这很好。
而且只要有奖励，惩罚就不会显得太过分和苛刻了，娇气包可能也就不再那么抵触所谓的惩罚。
毕竟这种隐私问题还是有点冒犯的，送点小礼物的话，娇气包可能就忘了要生气了。
少年在就像个笨笨的单线程生物，毛茸茸的小脑袋瓜一次只能思考一件事情似的，多了就会烧CPU。
这么想来确实很像是笨呼呼的奶猫团子。
被人rua来rua去欺负生气了，喂一颗小小的冻干零食就能安抚住，就只记得要抱着冻干费劲的啃了，早就忘了是谁薅乱他暖茸茸的毛毛。
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不能欺负过头，否则分分钟化身成哄不好的泪包包，真的很娇气。
顾商真的很不擅长哄人，季明珠每次掉眼泪他都挺无措的。就像前几次一样，明明理智上他觉得自己占理，但只要季明珠一哭，就感觉自己好像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了。
思虑间，顾商忽觉有暖融融的气息朝自己靠近，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淡雅的清香。
男人猛地蹙眉，倏地将视线锐利的眼睛睁开，一把制住朝他眼睛而去的两只白皙的手。
顾商抓住才发现是季明珠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他背后了，有点无语：“来了怎么也不出声？”
今天一个两个的都不出声搭理他，怎么了这是。
被识穿的少年腼腆地笑了笑，转而搂住男人的脖子，不答反问：“我还想问你呢，老公你一个人坐在这笑什么啊？”
季明珠远远在楼梯上就看见了，男人居然罕见地噙着淡淡的笑意，这才故意来吓他的。
顾商闻言，原想将少年的手挪开的动作一顿，中途拐了个弯，动作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分明是平直的。
顾商否认：“我没笑。”
少年瞪大眼睛，坚持：“你笑了！”
他才没有说谎呢，明明就笑了啊。
上次去挑西瓜的时候也笑了，为什么老公总是不承认自己有笑呢？这里又没有他的下属，不需要立威严的形象啊。
难道是觉得自己笑起来不好看吗？
很少笑的人偶尔笑了就是会觉得有些不自在的，季明珠理解。
少年乖乖地说道：“老公笑起来很好看的。”
季明珠琢磨了一下，现代夸男人应该说：“唔，很帅的！”
少年改口。
男人蹙眉，耳根有些发烫，但他并不满意。
娇气包这话说得就像是他不笑的时候就不好看了一样。
他就长这样，笑和不笑都是他。
季明珠的种种资料都显示他并不喜欢男人，但违和的是，少年跟自己亲密却相当自然，似乎一点也不勉强。结合季明珠偶尔会夸他帅的表现来看……季明珠很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颜性恋。
或许只是自己的长相恰好符合季明珠的审美，他才愿意破例亲近男人。
但俗话说得好，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自己本就年长于他，要是以后他不如外面的小年轻新鲜了，亦或者没良心的娇气包审美点变了，岂不要产生婚变？
刚刚还噙着浅淡笑意的男人此刻脸上已经暗暗密布阴云，眉头皱得死紧。
他联姻的目的一是满足爷爷的心愿，二是认为稳定的关系令他省心。
可是现在这样一想，这也太不稳定了！
要是以后季明珠变心了，把婚一离，再去找个跟他一样年轻貌美的人作伴，那这桩联姻真成笑话了……虽说也没人敢当面议论顾家的是非。
顾商希望的是一段稳定牢固的婚姻关系，他曾经以为，没什么比金钱的联系更紧密了，但现在看来好像不然。
可惜他们那份婚前协议只写了自己这边提出离婚的情况，没列出季明珠那边的，有点失策了。
但一时也想不到弥补的手段，顾商沉着脸：“我没笑，也不帅。”
他不希望季明珠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才愿意演下去的。
最初他以为季明珠是为了钱才忍下来的，现在觉得倒还不如真的是为了钱才留下来。
毕竟人有可能变丑，但有钱的人不会轻易变得没钱。
由于男人的脸色太严肃，季明珠看得一愣，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不喜欢被夸长得好看。
难道是他老公认为他这样很轻浮吗？
没有哇！他只这样夸他一个人啊！
季明珠抿抿唇，只好顺着男人的话说了：“好吧，老公不帅。”
顾商：“……”
怎么觉得更不爽了。
但他找不到理由反驳，只好沉闷地嗯了一声。
澡后的少年体温比平时更高些，他身上独有的清幽冷香也更明显些。季明珠趴上去，软嫩的脸颊在男人的侧颈蹭了蹭，有点小气地追问：“老公刚才想什么呢，是想我吗？”
让不让说帅不要紧，要紧的是他老公到底在笑什么。
季明珠今天才开始正儿八经地针对性锻炼，不能一口气吃成个胖子，丰满肉感的体型没那么好练。现在他可是颇有危机意识呢！
顾商更加板着脸，否认：“没有，我刚刚只是在放空。”
“我工作已经很累了，偶尔放空一下大脑也是正常的，你不要总是胡思乱想。”险些被揭穿，心虚的顾商试图对娇气包使用pua……呃不是，pua大法。
他感觉季明珠也经常pua他，总说什么“你这样凶除了我没人会喜欢你了”之类的话，终于他也逮着一次机会试试看了。
谁知少年很乖，说什么信什么，居然只是糯糯地哦了一声，软乎乎道：“好吧。”
顾商：“。”
有点愧疚了，怎么回事。
不是他pua娇气包吗，怎么有种被反向驯服的感觉，见鬼……
澡后白白软软，像个糯米团子一样的少年好脾气道：“那你下次要记得想我哦。”
顾商：“……”
男人一怔，被蹭过的侧颈仿佛被火舌舔过，酥酥麻麻的烫起来。
他张嘴想说什么，又悻悻地合上了。
不对劲，娇气包怎么这么会啊？该不会是真的谈过吧？
男人的心情很复杂，感觉和初听娇气包管他喊老公一样，又怪，又想再听听。
听了浑身难受，不听难受全身。
“咳哼——！！”
突然一声浑厚刻意的声音打断了两人黏糊糊的温存氛围。
顾商和季明珠皆是一惊，扭头看去，只见板着脸的小老头背着手站在不远处，声音凉飕飕的：“少爷，少夫人，该用餐了。”
季明珠乖乖地站好，应声：“好哦，谢谢陈伯，我去帮忙端一下。”
说着，少年就轻快地迈着步子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徒留一主一仆面面相觑。
顾商：“……”
陈伯瞪着自己看着长大的男人，表情冷酷。
他真是太失望了！
见过顾商从青涩锐利的少主到沉稳内敛的家主，陈伯了解很多关于顾商的微表情含义。
比如刚刚男人说他在放空自己的说辞，一看就是哄骗单纯的少夫人的！
而且少夫人相信之后，少爷居然还流露出细微的心虚！
他陈伯人虽不再年轻了，但眼睛还是一如青壮年时的锐利。少爷分明不是在放空自己，他明明是一副色眯眯的表情！
既然不是想少夫人的话，那一定就是在想手机里的花花世界，简直是太可恶了。
要不是怕少夫人生气跑了，和从小看顾少爷长大的情分，陈伯真想立刻告发。
他非得好好说说不可！
顾商同样也觉得很荒诞。
香香的老婆跑了，换来一个看起来很凶的冰山老伯，他招谁惹谁了。
若说刚回来时的陈伯是一副看见自家水灵白菜被拱了的表情，那么陈伯此刻的表情含义就是——拱了也就算了，问题拱了这猪竟然还不好好吃，白白糟蹋了水灵灵的白菜，怒！
顾商犹豫开口：“陈……”
“咳哼！！！”
顾商：“……”
顾氏集团继任者回到家中人嫌狗憎，这合理吗？